“太后,教坊司的事平了。” 琼芝姑姑回到寿康宫回禀,这事说到底不过是乐女之间的磕磕碰碰,也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无需兴师动众处置。
黄嬷嬷十分老道,命乐女们明日宫宴以薄纱覆面,既遮住了有碍观瞻的面上红疹,更显得别具风情。
“那乐女怎么处置了?”
“依照太后的意思,暂时看管起来,待明日立后大典结束,再赶出宫去。” 琼芝姑姑虽太后左右四十余年,对她雷厉风行的脾气再清楚不过,揣摩此番有意押后处置的心思,问道:“主子是觉得,此事背后,指使者另有所图?”
“马前卒罢了…明日,让看管的人懂事些。” 太后拿着剪子替窗前的寒梅修剪花枝,游刃有余。
这宫中层出不穷的把戏,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位二字…徐鸿于前朝一呼百应,可这令儿,到了后宫,不见得好用。
“有一利即有一弊,无欲则刚,没有家世,便是便是最好的家世。”
“是,明姑娘很有主子当年的风范。”
同样身后没有家世支撑,可凭的唯有艳冠六宫的好颜色和一颗七窍玲珑心。
“哀家当年…倒是不及她如今手狠。”
她隐约猜出了明丹姝的心思…
虽然当年明家覆灭时明丹姝尚且是个未开面的黄毛丫头,这些年模样虽然大改,可到底是有过去的底子在。
明日宫宴,人多眼杂,保不齐遇上有心之人惹出风波。贵妃忌惮其容貌教唆苏韵巧下黑手,反被她利用…明丹姝,实在是聪明,很懂得因势利导。
“奴婢倒很是期待明日,后宫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琼芝姑姑眼明心亮,笑呵呵替太后将剪下的残花碎枝收起来。
元月初一,立后大典,皇后入中宫,祭宗庙,告祖先。
亥时三刻,宫宴散,帝后同寝于长乐宫。
徐方宜换下繁琐沉重的皇后大妆,身着蝶戏水仙裙衫于妆台前,清秀窈窕。
皇后陪嫁许嬷嬷入内,呈上从内侍省拿来的彤史记档,附耳叮嘱道:“皇上正更衣沐浴,娘娘请过目。”
她二人于大婚前从未谋面,徐方宜对皇上的了解皆源于宫中的教导嬷嬷。素闻他不重女色,于东宫时,太子常例一妻九嫔都未置满。
徐方宜翻动着彤史册,心下盘算着他的喜好…
登基半年余,月里大多时候歇在前朝,只照规矩入后宫。
外朝皆云郑宾娥盛宠,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尽实…只是她贵妃位份最高,又养着大皇子,才给几分体面罢了。
重规矩,为人端方,不苟言笑…倒是与父亲此前所言相吻合。由此揣摩…他更像是会喜欢端庄温柔的女子。
“皇上驾到!”
嬷嬷十分有眼色地将彤史册收会袖中,躬身退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 徐方宜起身,虽是洞房花烛夜,可君臣礼数却丝毫不错。
“皇后起吧。” 祁钰微微欺身,抬手虚扶了一下。
抬眸,见皇上亦是换上蓝缎深衣,清贵俊逸。徐方宜面上红了红,柔声含羞道:“谢皇上。”
“近日太后身子不爽利,后宫诸事多由仪贵妃处置。” 祁钰揉了揉眉心,显然是疲于自平旦时便开始忙碌的仪典。
看着徐方宜,不假辞色道:“皇后既入了宫,要尽快熟悉宫务,各司其职。”
女子怀春,于总盼着夫君温声软语相待。纵是徐方宜明白天家夫妻不似寻常,可心中总是有几分念想期盼的…
可如今,面对他这般公事公办的口吻,与在朝上任免官员一般无二,难免有些失望。
她感觉自己只是皇后,而非他之发妻…这长乐宫里,新婚之夜该有的旖旎缠绵,尽数散去。
面上笑意不改,又起身曲膝一礼:“臣妾定不负皇上所托。”
“好,安置吧。”
寿康宫,太后由宫人服侍着卸下大礼正妆,却并未换寝衣,而是选了件团纹常服穿上,到书房随意挑了本游记看。
“主子,长乐宫熄灯了。” 琼芝姑姑拿了件大氅披到她身上。
“你亲自去长乐宫外看着,若是待会儿有什么事闹了起来,你再上前…” 太后执笔在游记上写着批注,显然是颇得趣味,顿了顿…又道:“若夜里风平浪静,便罢了。”
“累了一日,主子先歇下吧。” 琼芝姑姑又抬手替她研了几下墨,捧了手炉放到桌上暖着。
“去吧。” 太后知她体贴,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
子时一刻,万籁俱寂的时候,黑压压的夜幕星斗,像被一只巨手突然揭去一样,兰林宫火势窜天而起。
今日立后大典,活动多在前朝的交泰殿,宫中火政官和救火队的一应器械,水袋、水囊、唧筒、麻搭、吉祥缸,入夜后都已收编回笼,哪里料得到这番变故。
火借风势四处滚着,越燃越烈。兰林宫的火势很快便波及到了近处两侧的瑶华宫、钟粹宫,顷刻之间,整个西六宫人仰马翻地闹了起来。
“救火啊!着火了!” 宫人们眼见火焰势不可挡,兰林宫烧得噼里啪啦眼见便要倒下,安置在其中的乐女们连鞋都未趿,寒风中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