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
一个板着脸的女学官站了出来,她一身利落的灰色学官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盘成髻,冷一张脸,严肃地道,“书院膳堂,禁止打架喧哗。”
“这位嬷嬷——”
段铭的话尚未出口便被无情地打断。
“站回去。”
女学官喝道,接着指向沈含娇,“你,过来站好。”
“我姓孙,你们两个称我一声孙学官便好。日后见着衣服规制同我一样的,一律喊学官。我奉劝你们,别想着套近乎,既然入了书院,就算是皇子公主,也得守这里的规矩。”
“孙学官说的是。”
沈含娇甜甜一笑,自然而然地端了桌上的茶递给孙学官,“学官请用茶。”
鹤林书院素来以严格著称,女学官面容冷肃,派头又足。
段铭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只是——
他诧异地看向沈含娇,你什么时候倒的茶?
这倒是个乖的。
孙学官接过茶,撇了撇茶沫子,“你们为何在此争执?”
沈含娇一脸诧异与无辜。
“我们何时争执了?”
孙学官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凌厉地扫过二人,而后顿在地上茶碗的某片碎瓷上。
“学官你误会了,我与娇娇妹妹自小青梅竹马,关系甚好,怎么会争执?方才她不过是手腕乏力,没端稳茶碗,这才弄出了动静。”
认识尚不足月,谁和你青梅竹马?
沈含娇嫌弃地撇嘴,但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对对,我手腕乏力。”她连忙应和。
“是吗?”
孙学官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弯弯的柳叶眉随着她眉头扬起动作也显出了几分刻薄之态。
她问向方才的小厮,“你来说,方才他们可是在争执?”
众人齐齐地看向那名小厮。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并……并未。”
沈含娇和段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便听到那小厮接着道。
“他们关系很好,举止亲密,那位公子还说什么投怀送抱什么的。”
“这还得了?”
孙学官猛地一拍桌子,“在众人眼前行为就敢如此孟浪,来人,把他们带到归一室去。”
沈含娇被那一声脆响吓得一激灵,而后无语地看向那实在的小厮。
接着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段小公子。
段铭:……
烛光月光交相掩映。
归一室内,一左一右,虚虚晃晃,迷迷糊糊。
肚子越来越空,笔杆越来越重,脑袋也越来越沉,面前的字恍若被水晕开,晃晃悠悠地打着旋儿,全然看不清。
也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的,有人脑袋重重地往下磕。
“诶哟!”
“疼……疼!”
随着梁上悬着的绳子的绷紧,此起彼伏的是两道痛呼声,一前一后,彼此应和。
豆大的泪珠硬生生地滴了出来,沈含娇睁大了泛红的双眼,可怜巴巴地望向门口处盯着他们的黑衣守卫。
“大哥,你就放过我们吧。”
她尚未用饭,就被带到这里硬生生地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学官。
然后听一个女学官讲了好半天的礼义廉耻,好不容易她拍拍袖子走了,孙学官又来了。
板着脸让她抄女诫,还效仿头悬梁,并且让人盯着她。
黑衣守卫一动不动,装作没听见。
右侧,与沈含娇隔得老远的段铭开始动之以情,“大哥啊,绳子不能解就不解了,你给我们弄点吃的吧,我真是饿得不行了。”
然后是以金钱诱之,“大哥啊,只要你给我点吃的,出去后我保你荣华富贵,美人环绕。”
最后是升官之道,“大哥啊,这升官我实在没法子啊,我爹他不听我的,要不你先帮了我,我回去试试?”
沈含娇揉了揉头顶,碰碰都疼,这块儿肯定都红了。她愤愤地顺着脑袋上的绳索望了望头顶上的房梁。
头皮疼!整个脑袋都疼!
她又望了望对面。
段铭也被灌了许久的礼义廉耻,抄女诫也没落下,而且脑袋上的绳索似乎系得比她还紧。
让你作!沈含娇微微一笑,稍稍好受了些许。
又过了一会儿,晚风渐平。
屋内只余呼吸声、笔尖落在纸上的游走声以及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黑衣守卫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捏了捏酸涩的眉心。
一阵气流裹挟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含娇掀起面前的书狠狠一甩,“姑奶奶不抄了。”
守卫大哥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来回三个瞬息。
沈含娇想起了方才被他按着绑头发,丝毫不能动弹的自己。
羞愧地低下了头,重新拿起了笔。
无人看见。
她悄悄地摸出书下头的小纸团,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接着是三个圈圈,其中两个有干瘪的躯干,哦,那是两个人。
至于两人之间的那个圈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