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绵长无尽的走廊里。两侧闪过熟悉与陌生的姓名。
她不知道这种游走何时是个尽头。
零多次警告过她这里的危险,但她没有办法停止这种游荡。同时零也没有办法阻止她。上一次的危机让她意识到,这是零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她转身,走廊两排无数暗淡的火把在她身后只投下了唯一一个影子。与零懒散的伪装不同,这地上的拉长的影子显示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同时又像一个等着她陷落的深渊。
梦境中的影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比其他游荡的“无名者”更可怕。她不知道哪一种影子才映射了她的真实,转回头跑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甩掉什么。
我已经不是无名者了。她边跑边想。和以前不一样了。
火把的阴影落在墙壁上,像两排等待她交握的手臂。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旋转楼梯。
这楼梯隐没在一个上下均不见尽头的深井里,盘旋石壁而下,中间围绕着幽暗的虚空。
她听到虚空中传来缥缈的歌声,仿佛远古的回音。
“……
那洪荒的世界
被安静地改写
你光辉的名讳
被刻意地忽略
*
那征战的岁月
染诸神的鲜血
你弑主的决绝
非苍生能理解
……”
*
青池醒来的时候,感到胸口坠着的螺壳在微微地发热。
她马上敲了零的三角柜。
零是否需要睡眠其实也是一个迷。严格说来,这只海螺曾在“少微”面前救了她。然而关于少微所言的“太古遗音”,她查到的记载都十分含糊,只知道是一种古物。
“这次我在梦中听到了一首歌。”青池轻轻倒转海螺,但里面只有风潮的声音。
“你还记得歌词么?”零掏着耳朵走出来。
“记得……一点。”
“那就不是普通的歌,或许和第四断章有关。”零拖着腮,态度随便地下了这个判断。“这个破螺确实可能映刻了太古遗音,但是时间过了太久,不用上些特殊手段,恐怕无法释读。”
青池很不满零对海螺的轻视,敲了他一下。“它可比你还古老呢。你本事这么大,怎么不直接破解它?”
“呵呵。”零不知可否地一笑。“可不是嘛,太古遗音。我确实能通解万物,但是我更清楚逾越哪些界限会带来危险。这一点我和你可不一样。”
“哼,反正你总有借口。可是太古遗音为什么会映刻在一个普通螺壳里?”
“大凡天界之灵物,在凡间显现时都要‘借象’,才不会引起天地两界的扭曲。”少年目光闪烁,似乎意有所指。“相传洪荒之时,九天之上有一片原始海,众星辰自海中诞生,也向海中陨落。陨落的星沙会在海滩上凝聚成各种形状,这个螺壳就是其中一种‘借象’。”
“这下你又知道这么清楚?看着我白查资料很有趣吗?”青池的关注重点逐渐扭曲。
零一脸无辜,“你又没问我喽。我之所知如瀚海河沙,怎么来得及与你一一讲解?对了,现在这间棚子共有多少条裂缝,倒是可以告诉你。”
“哦,谢谢,这个我不想知道。”四壁漏风吹得她更加清醒了,螺壳在手中就像刚生过火的灰烬。“那么,这里映刻的太古遗音怎样才能解出?太古遗音和第四断章有什么关系吗?”
零没有看那个螺壳,就像他并不在乎很多东西一样。“不知道,我只知道第四断章的开头。”
别问,问就是气人。鬼族覆灭之夜,她也曾听到的开头。
“……长夜的主人必赐予你安眠。
继承他话语的孩子,将于昼夜交汇之际启程。
群星汇聚之时,她将再一次开启新的道路。”
随着青池的轻声念唱,海螺的风潮声在房间里涨开。
那是一种极其静默的美丽,微亮的天光透过房间的各处裂缝,挥洒而下,仿佛无数星辰在黎明之前的夜空浮沉运转。
*
新生入学之后,青池的工作更忙碌了,而且,还有银夕这位小祖宗给她添乱。
银夕小祖宗,笑起来格外甜,跟着人格外黏。青池一个土里来火里去的,对零这样的狗皮膏药没有办法,对于银夕就更加招架不住。
但银夕也不是对谁都黏,她的黏人源自对大多数人事的抗拒。
青池远远地看到过,银夕一人行走时,浑身仿佛覆着一层清傲的壳,比她孤直的兄弟更加不近人情,处事更任性乖张。青池想起银宵讲过的故事,知道了对于银氏这样的显贵家族,虽然众人仰视如光照,但一旦厄运降临,人世才是避无可避的地方。
于是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倨傲而娇纵的银夕真将青池当做姐姐来依赖。她们本不同级,银夕课后动辄喊青池到宿舍做客。但青池的闲暇已经被作业和零工挤满,对此银夕非常不满。她没有愁过吃穿,不能理解青池密集的工作。
但和银宵复杂的考量不同,银夕只是孩童式的、单纯讨厌抢占青池时间的东西。对此青池很无奈,却没有办法拒绝。银夕或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