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祈愿的路上必将遭遇两种阻碍:因人类渺小,它便听不到;因生灵众多,它便听不清。
但你不可放弃发出声音,因为真正透过唇舌的是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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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学生最期待的公然停课,总会用其他方式找补回来。
离天祭尚有一个时辰,下午原本的术式基础被替换成了祭仪训练。
山顶祭坛是西廷教部、也是整个西廷最高规格的祭祀场所,终年云雾缭绕。从山腰向上,还需爬半个时辰,如同在云层中穿梭。
青池抬头,天顶浓云密布,绝不是个吉时。却不知什么祭典如此赶时间。
这一路向上,她听到许多关于南地的议论。与嗜谈神理的西国白帝不同,南方赤帝痴迷长生,境内小国林立征战不止,南方天神更迭也最为频繁。上一任南天帝突然神逝,也不过半月。
“南天帝继位,与我们何干,为何我们也要举祭?”青池又困惑了,入学第一天,莫名增加了一堆工作量。
她旁边的黎琊叹了口气,“南人好战,其神亦多司战,南地之外也有不少人信奉。原则上,诸天神祇并不受国别的限制,只要有人供奉就可以祭拜。而且近年他们与西廷教部个别主祭走得近,这面子不得不卖。而且从琅皓那里听说,”他顿了下,“这次天祭,南帝怕是请到了隐世云游的四柱神尊,规格更不同以往,才举行得如此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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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部全员在山顶围绕着中心祭坛列队,前排为各大司祭,尔后是各部司仪,学生杂役在最末。祭台中心有一方形祭火坛,司火祭一边唱祝,一边向不息的祭火中投入香木,青烟熏然。祭坛后立着一根青玉石柱,彩幔结环,直入云霄,甚是庄严奇伟。
鬼族不见天日,祭仪也朴素,青池看着这些阵势倍感新鲜,便问黎琊,“所谓山顶圣物,就是这石柱了?”
黑发少年不仅好学,也很有耐心。“不,这石柱只是圣物的基座,真正的圣物嵌在石柱顶端,据说是通天神木的一段残片。”他满心崇敬地说。“这可是从第三、四纪元之交流传下来的稀罕圣物。”
青池眼尖,待云雾散去一些,极目而眺,终于瞥到了柱顶上一块青黑的树皮,上面隐约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她感到一阵晕眩。参天古木巍峨入云,壮丽无匹。她仿佛知道它最初的起点,也看到它在无限高远处终结。高升的魂灵围绕星云一般的树冠歌唱。金色汁液在树干中汩汩流淌。
这是落日林中零将她的铭牌递来时,她曾见过的幻象。
“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这树皮好像是……活的?”青池扶额,原地坐下。
学痴黎琊露出惊愕的神色,“你怎么猜到的?神木残骸也是通灵圣物,那上面能够实时显现上级众神的名讳。”
晕眩退去,青池依言再看,果真认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名讳。愈向上,金名便愈稀疏,直至四方天帝等等。还有一些旧神虽有刻名,但失却了光泽。树皮顶端,只有四个竖纹与两个圆点,象征着不问世事的两仪与四柱元神。
待黎琊走远,青池敲了敲地面的影子,问零,“你当初给我的木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叫做什么……命牌?”
零打了个哈欠,影子自顾自伸了下懒腰,“当然是顺手捡的,我不可能给你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青池不与他绕弯,“这木牌与通天神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咧。”零特自豪,“差不多是树芯和树的关系吧,比那傻柱子上供着的破树皮结实多了!”
得,又是一派不知能不能信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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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山顶的中心祭坛,在场地边缘也散落着各个小型祭坛。供学生等低阶司祭使用。
天祭开始之前,西廷司仪向每位学生分发了一块香脂与树枝,合称为祝枝。
“这是圣树苏麻的枝干,每块树脂为枝干所凝结,为祭仪祝颂专用。这是你们的第一件祭器,请各位仔细挑选,妥善保管。”辅祭为新生讲解道。
青池细探,果真有一股微弱的灵气,想来这种祭器与鬼族的翎魂草相类,也能够凝结、传递意念,但浓度相对低一些。
因为杂役,她来得晚,等队伍排到她时,那些灵气充沛的祝枝大多被人择完,剩下的不是灵力贫瘠就是形貌不佳,或者……两者兼有。
譬如她伸手在筐里捞出来的这一枝,树皮已经干皱硌手,分杈枯萎蜷曲,枝头叶片尽凋。灰褐色的外皮爬满鳞片一样的裂纹。但树枝奇妙地维持在这个枯死的状态下,感应不到灵息,也感应不到腐朽。
她有些疑惑地翻看着这支枯枝。早晨准备祭器时,她清点过一遍,并不记得有如此枯败的一件。
“这也太破了吧。”零懒洋洋地评价。“我没见过比这更残破的祭器了。”
青池却没有重新换过。“第一件事物总是有缘分的。第一声呼唤,第一句语言,还有……第一个朋友。”她摩挲着这件枯枝,虽然微小,但还是能调动灵息流转。“阿婆总说‘第一次’是上天赐予的赠礼,不畏惧它的人,往往能获得好运。”
苍白的少女,在阴郁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