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筝与同样打着小工的河童桑水换了班,便去找般老头。
般老头住在酆都城外西北方向一处名叫小河村的地方。这个小村庄面积不大,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村庄四周青竹苍翠,竹影斑驳,后山有一片血枫林,林间穿过一条小溪,溪水清澈透亮,任谁也想不到此处圣地居然会在冥司。
扶筝推开门栏,入了院内,般老头正躺在竹椅上睡得舒坦。
般老头是扶筝的主雇。他是忘川河上真正的摆渡人。不过近些年来,他也会时常偷个懒,雇佣扶筝和桑水帮他干干活。
不过般老头也是扶筝的领养人。扶筝是在五百年前被般老头在忘川河畔捡到的。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她静静地躺在那,不哭也不闹,仿佛没有生命般。
冥界不可能存在阳间之人,可她的身上也确实没有鬼气。看着怀中娃娃安静的模样,他恍若想起自己曾尚在人间的亲孙女。冥冥之中,般老头将她偷偷带回了家里,并给她取了个名,叫扶筝。
小扶筝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气息平稳。般老头每一日都要认真观察她的状况,怕她忽然醒来也怕她意外逝去。这个情况一直持续了两百多年,直到有一日,般老头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婴儿啼哭声……
“般爷爷,我的晚膳呢?”
般老头被身畔忽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侧首而望,扶筝正趴在他的一侧用她那双无神的双目默默看着他。
“怎么回来了?到点了?”般老头正襟危坐,整理自己杂乱的服饰企图掩盖刚才的惊慌,他左手握拳抵着嘴轻咳一声,“别老是这么神出鬼没的,我年纪大,禁不住吓。”
扶筝端坐在一旁的圆凳上,“都已经过了好些时辰了。而且我是从正门口进来的,并不是神出鬼没。”
“你个臭丫头,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扶筝在怀中掏出刚从画皮鬼手上坑来的夜光珠伸到般老头眼前,“这个东西值不值钱,我看着色泽不错。”
般老头随手拿过夜光珠,瞥了扶筝一眼,“你又坑人了?这东西太小了,不值钱。等你什么时候坑到了像东城那些宅子里那么大头的珠子后,你就发财了。”
酆都最繁荣的地方在东城区,放眼整个酆都,任何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在此处买一套宅子,而安平街是东城区地价最高的地方。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酆都与人界的传送法阵在这一块,理所当然,人界的小玩意在这里也是随处可见。
遥想扶筝小的时候,有次次跟着般老头前往东城其中一座宅子吃喜宴。从进门起,扶筝的双眼就离不开屋内一盏盏通体透亮的如玉灯台,台中托着的不是普通的烛火,而是颗颗散发金芒的金珠,光是这个前院,也有将近十几盏这样的灯台。
般老头不过随口说了句,那珠子的价值可以让他混吃等死后半生。扶筝就牢牢记在心里,不过她不是为了让般老头混吃等死,她是为她自己。也是从那一日起,扶筝开始对发亮的圆形东西很是执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暴富的机会。
般老头见扶筝驻在原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向厨房,“别想了。老老实实工作不现实吗。或者等你以后想嫁人了,跟老头子说声,就是把酆都翻个底朝天,我也给你找个让你满意的如意郎君。”
“为什么要嫁人?说来也奇怪,人界的女子为何总会与男子纠缠在一起,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我不明白。”
般老头从厨房端出几个菜,布好碗筷,“不明白也无妨,哪怕你不嫁人,老头子我还养不起你?来,吃饭吧。”
扶筝看向桌上与前几日如出一辙的菜,默默叹息,“明天正好休沐,我去市集一趟吧。”
“对了,晚上记得锁紧门窗。这些日子城内出现了一只大妖,专门掳拐年轻未婚的女鬼,到现在都还没查到任何下落。“般老头端起面前的小酒盅一饮而尽,舒适地哈了一声,继续抱怨道,”我早就说过开放妖界传送阵不是什么良策,妖界如今乱成一团糟,我真的想不通为何还不关掉传送阵。现在你看,出事了吧。”
冥府所有的传送法阵都是双向传送,鬼族能去,对方也能来。但是如果碰到哪一边处于特殊时期,就可以关闭传送法阵,届时就只剩下自行布下传送阵这一条出路,不过这种传送阵却只能是单向的,且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
晚膳结束,般老头转身回他自己的屋内,半只脚刚踏进去,又停了下来,提醒还在收拾残局的扶筝,“白天我还听说隔壁村的巧骨也被掳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多加留意,有事记得喊我。”
夜幕来袭,冥府的夜相较于人界确实冷了好几度。屋**风阵阵,不时拍打着扶筝的窗台。月色之下,舞动的竹叶映照在窗纸上,宛若群魔乱舞,显得异常诡异。
睡梦之中,扶筝隐约听到有脚步踩过枯叶的声响,因着这声音并不在屋子的四周,且距离太远无法确定方位,她索性当不知道,翻过身蒙着头继续睡。
冥府不会有日照,却也分昼夜。翌日,扶筝动身前往距离小河村最近的一个镇上。
修为尚可的鬼自然可以日行千里,而像扶筝这种毫无修为的只能采用最原始的行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