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着挺拔的深蓝身影,白皙指尖随意往那堆流民中指着。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比这堆流民更惨,华发盛装,大红牡丹的轻纱之下,她双手双脚都被手臂粗的铁扣拴住。
口中也不知被宋长渊谴人塞了什么奇怪玩意,她不仅流涎不止,甚至连上下唇都合不拢。
他又做了什么惹长公主生气的事吗?
李晞躬身朝前走着,正对着长公主的后背上,仿佛有千万把飞刀刺来,砸得他步子都快了些。
只见李晞长臂一扬,那一道迟疑的粗声就响了起来,“你……就是京中的嘉乐长公主,李姝?”
“大胆,你怎能直呼长公主的名讳?”
李晞攥紧了手中的粗砺布团,瞪向说话那人的丹凤眼又狠又冷。这个流民怎么敢的?他都没有亲口唤过她的名字。
“驸马在一旁守着,让他说。”
李姝声音还冷着,因方才的触景生情,她比之前坐得更端正威严了些。顺带的,看向蓝衣的目光更犹如刀锋划过。
宋长渊,林濮阳,为了让你俩死得比我前世还惨,本宫会好好坐稳南朝长公主的位子。
冷风肆意,静如死寂。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上座长公主的不悦,尤其被瞥到的左右两人,更是心思各异。
“这堆流民确实放肆至极,若长公主真要把人杀了,他也没有由头可以拦着。”
“就说了一句话,长公主怎么会发如此大的火气?不对,好像从这堆流民出现,长公主待他就没有好脸色。”
李姝望了望那男子脸上未散的惊诧之色,从容呷了口参茶,才缓缓轻启绛唇。
“你们压根就不认得本宫,还敢来砸本宫的马车,朝本宫丢利石砸臭鸡蛋。说吧,你们的幕后之人是谁?是京中七大世家的哪一家,又或者……”
软音稍停,她遥遥指着一旁的林濮阳,“是这位名满南朝的寒门丞相?”
“毕竟本宫得罪的人也不算少。”李姝说着就莞尔一笑,顺手将翠青色的玉盏砸在林濮阳跟前。
她不能太厚此薄彼,若他们三人中只能有一个人笑着,那必定是她李姝。
林濮阳神色未改地弯了弯腰,双手作揖之下的月白衣角处,已经被碎玉扯开了好几道破口子。
林相要害长公主?这貌似不太可能。李晞紧着手中的粗布,又犹如饿狼一般,狠狠地瞪着那人。
男子被李晞这么一瞪,整个人都激灵了下,抖着筛糠般的双手,壮着胆子回了李姝的话。
“没有人指使我们干这件事,我们都已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也没想过要活着……”
“那你们为何还要做?别念叨刚刚那套虚的,本宫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
李姝厉声问着,无力的腰肢忍不住往贵妃椅上靠了靠。谋杀皇室乃是死罪,更何况他们对上的还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
“早死晚死都是死,若死前还能为民除……害,我们就死得值了。”
那人眼神闪躲了下,没有想到京中人人喊打喊杀的嘉乐长公主,是这般柔弱的小女子。不过想来也是,长公主在前不久的乞巧节才及笄,年岁十五而已。
为民除害,死得值了。李姝饶有兴致地挑眉起身,还不忘由墨梅扶着走过去。
只见粉紫裙角如一朵朵海棠初开,在细砂遍地的荒路上摇曳生姿。李晞低眉瞧见来人,宽大衣袍下意识就要往前挪动,将她护在身后。
“长公主,恐这些人再伤了你。”两片衣角匆匆擦过,李晞还是一个没忍住,沉声细语的说道。
“你……你要做什么?我们可都是流民,你若再走近一步,我们身上的臭味就能熏死你。”
铁链叮咚,细风而过。李姝最终停了步子,在隔着那人一尺远的位置。“知道会熏死本宫,那你就老老实实地招了。”
“你说你们是流民,本宫就要信?京中近两年骂本宫的人,简直是比过江之鲫还要多。但你们是唯一一个,朝本宫动手的。”
李姝忽的提起裙摆就半蹲了下来,同那张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面容对视着。
“你们可以不说,也很有胆量不怕死。但你们背后的人,本宫会很快把他揪出来的,再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杏眼眨都没眨一下,任由眼前的男子神情,从坦然无畏到若有所思,再是最后的心虚惊恐。
怕了,这就足够了。
“林相,把这些人都放回抚城县。但他们走之前,要把本宫的马车拆得连一根木条都不剩。而且,谁拆的谁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