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已经渐渐适应了眼前的暗度,眼睛也能够看清一点东西。
盛老师只能依稀看到面前青年的模糊的身形,黑乎乎的一个轮廓,一双闪烁着浅浅碎光的眼睛是唯一能够看到的五官。
百里辛:【这种事情,你自己来说更有可信度。】
小景声音有些胆怯:【不行,我现在太丑陋了。我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最完美的样子,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恶心的模样。】
百里辛:【你陪了他这两天,都没有和他相认?】
小景:【我都是在他睡着后偷偷看一眼他,我怎么跟他相认?】
【他从青葱学生按部就班地成长到了现在的中年,而我的生命定格在了18岁。】
【既然无法陪他长大,又何必再出来徒增他的烦恼?】
【我们早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百里辛看着将悲伤遗憾隐藏在黑暗中的盛老师,又回味着小景的话,无奈地笑了一声。
百里辛:【你们两个还真的挺适合做朋友的。】
【过了这么多年,你放不下,他也放不下。你担心他会看到你的脸后厌弃你,他又觉得自己的不作为才导致你死亡,甚至觉得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们两个处处为对方着想,可就是这种着想反而另对方更痛苦。】
【二十多年前他不就已经因为替你着想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吗?】
【出发点都是好的,但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足够证明你们的友情坚不可摧,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呵护,它远比你们想的更要坚实。】
盛老师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五分钟过去了,他一直静悄悄坐在椅子上,好像变成了一具化石。
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从他身边弥散开来,他还活着,却又仿佛死了,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拉进死亡的深渊。
小景有些害怕地“看着”盛老师的变化,语气中透着焦急:【他怎么了?】
百里辛:【我不是说了,他很愧疚,也很想你。我之前偶尔听他提起过,这些年来他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也没有结婚,平时一直是独来独来。】
【只要说走,拍拍衣袖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我觉得,你死的那一刻,他可能也跟着死了。只不过给你报仇这件事一直支撑着他,不过看样子他快撑不住了。】
小景:【撑不住了会怎么样?你刚才说的“走”是什么意思?是“死”的意思?你是说他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不行啊,他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的!】
百里辛:【高山流水觅知音,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知己。有的人为名利而亡,而他选择为知己者死。谁劝他都没用,除非是你。】
【小景,我把他叫进来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死气。】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怕你将来再次走上后悔的循环。最终的选择权在你。】
小景躲在钢笔里,怔愣愣地听着百里辛的话。
他躲在钢笔中,被百里辛送到盛老师手里。
盛老师的状态他最清楚不过,他会每晚每晚地失眠,也不看手机,也不看书,就呆呆坐在窗前,盯着窗外发呆。
一发呆就是好几个小时。
直到凌晨三四点才会睡下,只睡一个小时,然后洗漱工作。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以为盛老师只是失眠,看他平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直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
小景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钢笔给他。】
黑暗中,经过了长久的沉默后,盛老师终于再次开口:“百里辛同学,你为什么要把磁带交给我?是巧合吗?还是可以为之?”
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几分无力的挫败感。
百里辛循着声音将钢笔塞进盛老师怀里,“我不是说了吗?我认识小景。”
刚刚还回去的钢笔失而复得地回到自己手里,盛老师没反应过来,还在思考着百里辛口中“我认识小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低头疑惑地看向钢笔时,他的左肩忽然被一个重重的力道拍了三次。
那是他和小景特有的暗号。
盛老师瞬间僵住,骤然抬头却发现百里辛依旧安安静静坐在对面,始终沉默的苏梵在床边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拍自己的不是他们,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和小景的暗号?!
这是他和小景的秘密,没人会知道的,除非是他们两人。
盛老师瞳孔猛然收缩,他肩膀倏然僵住,全身都像弹簧一样绷了起来。
那个力道还扣在肩膀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没有听到呼吸声,但却能够感受到身后站着一个人。
或者……不是人的存在。
百里辛站起身,留下了一句“你们慢慢聊”后就默默走到了阳台上。
苏梵从刚才开始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你们慢慢聊”?
百里辛刚才说的“你们”,是谁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