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药房内的烛火因着外边的秋风而摇曳。
晚云闻着陆景行身上的酒味,焦急道:“你喝醉了,别做傻事了,快吐出来。”
陆景行摇头道:“朕没醉。朕知晓自己再做些什么。”
晚云不想与已经醉了讲不通道理的陆景行说话。
晚云便对着叶雨道:“你赶紧去秦府请赵阳来宫中一趟。”
叶雨走后,晚云便将自己的手指伸进了陆景行的嘴里,弯曲着手指,用关节抵着陆景行的上颚。
晚云幼时见过村里的老人用这样的方法,给误食了毒果子的孩子用催吐。
“夫君,你快吐出来。”
陆景行却是推开了晚云道:“朕真的没醉,也不会吐出来的。”
晚云可不相信他身上满是酒味会是没醉。
她根本担不起让陆景行服用下绝嗣药的罪名。
晚云焦急地等待着赵阳前来宫中。
到了夜深之时,赵阳才匆匆赶来了宫中。
晚云连忙对着赵阳道:“赵神医,陛下他方才服用了绝嗣药。
你快想想法子,他喝醉了,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赵阳上前给歇在椅子上的陆景行诊脉,却被陆景行瞪了一眼,“朕没病,不用诊脉。”
晚云不想与醉了的陆景行说话,拿出方才陆景行拿药的瓷瓶,给着赵阳看着:“此药就是刚才他服下的。”
赵阳将药丸拿到了手中轻轻地闻了闻,又切了一小半尝了尝道:
“此乃寻常事后所用的避子药,并非是绝嗣药,何况这避子药吃了对男子无用的,您不用担忧。”
晚云松了一口气,她也是太焦急了些。
其实细想想绝嗣药也不会放在如此明显之处。
晚云谢过赵阳之后,看着已经靠在木榻之上睡着了的陆景行,浓浓地叹了一口气。
陆景行又是一夜宿醉,醒来的时候浑身难受得紧。
“夫君,喝一碗解酒药吧!”晚云将解酒药放在了陆景行跟前。
陆景行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疑惑地看了一眼晚云道:
“你不是见朕就呕吐吗?怎么一大早就入宫了?”
晚云见是陆景行忘记了昨夜里的事情,便福身道:“那我先告退了。”
陆景行用手拉住了晚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看着晚云是不是又要吐……
见她不难受陆景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难受而已。”
晚云坐在陆景行的身边道:“夫君,我能明白你的苦衷,可你也得给我一点接受你纳妃的时日。
从我九岁开始起,我就未有一件衣裳是新的。
小芳姐姐穿不下的衣裳,还要留给她亲妹妹穿。
村里但凡是家中有好点的衣裳,都是要留给家中更小些年纪的妹妹穿。
可我身上的衣裳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我只能死皮赖脸地去义庄里的尸首身上找衣裳穿。
义庄的尸首都会换上白衣,尸首生前穿过的衣裳会被埋起来。
所以我就一直去义庄那里取死人的衣裳穿。
我头一次去穿死人衣裳的时候,我将那些衣裳搓洗好几遍,晒了好几日,却还是不敢穿,每次见到都直呕。
我嫌弃着衣裳脏,但我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穿着那根本就穿不了的,露出胳膊脚踝的衣裳吗?
我刚开始穿那死人的衣裳的时候,我也呕了好几日,吐到后来也习惯了。
村里的姐妹们都还羡慕我有这么好看的衣裳可以穿呢。
直到我十二岁,义庄的婆婆发现我在挖死人的衣裳穿。
她见我可怜,才告诉我死人的衣裳是穿不了的会染上病的。
婆婆将她家中女儿穿过的衣裳给我穿,我才有了干净的衣裳。
如今的我就像是当年要穿死人衣裳时,弃之不可,穿着又膈应,但是又不得不穿。
所以请你给我些许的时日,去接受你要有别的女子的事情。
许是过不了多久,我也能像穿死人衣裳一般,不膈应此事了。”
陆景行诧异地看着晚云平静地说出此事来,“此事我从不知……”
晚云笑了笑道:“除了义庄的婆婆无人知晓这件事情的,我才不要别人嫌弃我穿死人衣裳呢!
夫君只要给我些许时日,我总能劝说得了我自己接受你纳妃的。
如今总要比只能在死尸身上扒衣裳来的好接受得多。”
晚云又缓缓道:“幼时小芳姐姐说我像是打不死的蟑螂,我气的好几日都没有理她,我最厌恶就是蟑螂了。
可其实小芳姐姐说的很对,若是我不像蟑螂那般苟且偷生着,我也不能活到今日了。
我能活到今日,什么苦都有尝过。
在被家人抛弃,失去至亲嬷嬷,在山上差点受辱,好不容易以为能安稳了,又被家人算计一回。
如今比起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日夜担心被人欺辱,偷拿埋在地下的衣裳怕被人发现,摘野果子的时候还要提防着毒蛇,好太多了。
所以,我即便是难受,也不会难受多久的。”
晚云朝着陆景行笑了笑,“夫君,你该去上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