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娘带眉儿赶到时,胖和尚已被团团围在东正街上。
城中九阶,连张果果都把赵虎儿托付给陈武媳妇,随在甄药神身后赶到。
酒楼两位掌勺,带着曹四,在十字口探头探脑。
茶叶店隔壁的字画店,店主正使他两个儿子, 小心地取一块块木板,关上铺门。
仲熊、苗秀站各自铺外,握拳怒视着,胸膛起伏,各有难平之意,既怨魏清不再忍耐些年, 也恨自家修为低, 动不上手。
婆婆赶到,明月也从酒楼出来, 与眉儿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
地仙、九阶合围中,和尚一脸苦笑。
商大娘问:“大和尚,你来我家,是求解仇,还是要新结仇怨?”
董老头在她前面,出言讥笑:“原不是来消冤难者心结,只为自家心安,见着低阶无害的,便俯首认罪,高阶道深者,则必要除害!其实无须这般费力气,索性将错就错,把那些个四门村活下来的, 全打杀光,可不省事得多?你那寺也再无后患!”
看着脚下伏尸,胖和尚叹气, 双手合十:“主人家,确是和尚的过错,除不赔命外,余者都好说。”
听这不要脸的话,屠壮险被气笑,出言:“老夫人,任他走罢,佛国高僧,我等也不敢拿他如何!但天界的事,自有大罗寻大罗理论;要比皮厚不要脸,也会有对手来应付。”
挖耳罗汉寺那一脉,主供奉金帝座下挖耳罗汉。佛门内果位与修为无关,菩萨以下,罗汉中也有十六位大罗,挖耳就是其中之一。
屠壮的意思,是等她儿子回来再做主,顶大罗的名号,行事比他们管用,先无须计较,商大娘问明月几句, 也就点头。
不想和尚不干, 双手合十:“还请明鉴,我等佛国各寺,虽分诸菩萨、罗汉供奉,却是共习佛学,真要论起,全是佛主门徒,我寺同供奉挖耳罗汉与佛主舍利子,却非他亲传、再传,和尚行事不妥,甘愿受罚,该牵连不到罗汉。”
连商大娘这对外好脾气的都要冷笑:“老婆子这嘴拙的,讲不来道理,也做不得主,幸好养那儿子是滚刀肉,和尚请回罢,自有人会寻上门。”
上千条人命的冤案,对方修为又不如己,还不许拔剑寻个过场?无非见道意难匹,为除后患,才下的杀着。
胖和尚自知理亏,便口吐金莲,此桩事也辩白不过去,要真让大罗亲传找上门,更无转圜余地。
为一寺安危,竟又要牵累到佛界罗汉,但学佛多少年头,遇事时,本心已是如此,修济和尚也不知自家哪儿出的错,甚是难解,眼下只再哀求:“今日之过,与本寺无干,和尚愿一力担之。”
酒道人只管盯着,不发一语,董策不屑道:“那就一命抵一命,自戕赔他罢!”
这里还掉命,四门村民们的仇怨是能少好些,但胖和尚又不甘,苦笑起:“修行不易,唯性命难舍,和尚助绿柳城防些年魔患罢!”
董策板起脸,厉喝:“滚!”
地仙五阶,甘愿帮这城防魔患,但看过去,一个个都没个好脸,并不领情。
眼下留他,却是要逼四门村民们离城!
虽说都是些人仙,多数还是低阶,全加起来,也没个地仙五阶的和尚管用,但人心道义若失,屠壮、陈婆婆这等还愿留下出死力气?
这个道理,三友仙翁懂,相信那泼皮回来,也会懂!
非董策这般说,商大娘也道:“请速离城,我等还要给亡者收尸!”
酒楼那边,曹四在二掌勺背后探出头,结巴着提醒:“中人酬……酬钱!”
大和尚居然在城里杀人,被杀的还是个高阶人仙,让曹四心生寒意,与以前做泼皮讹客商几两银钱可不同了,便不被逐走,也再不敢留他宿曹宅。
怕归怕,中人酬钱还没收着,倒不能忘提。
主人家连番逐客,赖着不走,是真要动手,因果更得结大。
和尚再叹息,在魏清头颅边盘膝坐下,为他念一段往生咒,睁开眼,充曹四示意后,原地放下一枚功德叶,起身,就往东门出去。
出东门,却不是真离开,而是绕到六节山后,在烧瓷器的窑洞里住下,左右地仙便不吃喝,也饿不死。
怎也要待城主回来,寻法子抹掉这桩因果。
于城中人而言,地仙五阶不好处置,且他这有跟脚的,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这事待泼皮城主回来,才好定夺。
城里边,待和尚离开,收拾起木雕店残局。
魏清手辣,自家要冒死一击,竟先杀掉媳妇,留下那孩儿魏鹤,还未足月,双亲全失。
便无城隍转述魏清留下的话,这可怜孩儿,商大娘也不会弃之不顾,抱回府去,恰韩思家的也在月子里,叫奉羹、瑶觥往后多做补乳水之食,请她帮喂养。
死者尸身不全,须缝合好再下葬。魏清媳妇请陈婆婆、陆娘子缝合;魏清那,则由曹四、宗昊、鲍正山三个来。
马童氏做出的棺木,头回有了用处,按魏清所言,两口棺合葬一个坟里,入轮回之前,任这对冤家再吵。
这是前年魔劫之后,绿柳再头回办丧事,城主不在家,但商大娘主持,连新来的商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