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驮回的树太多,城主府里可栽不完,只商三儿一个人也不成。
进西门,一路叫成衣店、小饭馆、酒坊、杂货铺到十字口取树木,各家都拿些回去种。
到十字口,叫老狗把树卸下来,堆起两大堆,先任别家挑,他自家寻竹筐倒出柿子,来的人都分发些。
又支使老狗去叫其他没住西正街的。
胖婶儿带着白鹤来挑树,商三儿问她:“那枣儿可吃了?”
她笑眯眯地猛点头,拉裙摆接些柿子去,道:“我也去拿糖来分!”
身为九阶人仙,有没有怀上孩儿能自知。
商泼皮帮她买的饴糖,原是这个时候用。
树堆中随便拣拣,胖大婶兜着十多个柿子,先拖株大枣树回去,转身端着饴糖回来,见人就分发。
人仙们力气大,但一次或拖或扛,也只能拿走一两株,想多栽的要来回跑几趟,田余来了后,说明天起他们也移树去,城里不能只种果树,北通街官衙、虎卫府、衙兵府、礼宾司、客卿府、工匠司、公学这几些处官家衙门,只管交给他们年轻的。
董老头也来了,他虽行动如常,还真没太大力气,听田余愿帮着栽,插嘴:“公学那地,合种梅兰竹菊,遇着带些来!”
田余挠头:“这四君子,只竹好寻些!”
曹四也寻了来,听到这,插话:“梅也有,北墙角外,原有家种梅制梅子醋卖的,一小片呢!”
他说的是位曹家族人,商三儿就不晓得。
田余笑笑:“那我们也往那寻寻!”
曹四没人仙那把子力气,拖不动大树,就只拣出碗口粗细的几株,准备栽曹宅,就算以后离开绿柳城,也还有个念想在。
胖大婶回来,她进城得晚,不记曹四糟践灵酒的前嫌,塞出大块饴糖,叫他双手抱着。
比给城主的多。
这还是商三儿买的糖,但被她分回来,只比巴掌稍大一块,家里还有老娘和眉儿呢,三个分这么一小块。
最大一块糖在屠壮淘气的小儿子手上。
屠家未成年的两个孩童,各拿到一小块,胖大婶对小哥俩说:“孩儿不好多吃糖,牙里会长虫的,柿子倒还好!”
这位九阶人仙,对小孩儿没优待,男的要看脸蛋,后生多给,越俊俏越多,屠壮、田余他爹那等,能尝个味儿就不错了。
韩窈娘、窕妹这般女的,所得也只与屠大叔差不多。
商三儿当然不认,只当赵大婶对自家的气还未消。
曹四还想拣些柿子的,双手抱大块糖,腾不出手,就要先送回去,走前问她:“赵大婶,怎给糖吃?”
扭两下粗腰,胖大婶脸上带些羞怯:“凭城主给的得子枣,昨晚种下种哩,大家伙也尝尝喜气!”
曹四尚在疑惑:“得子枣?”
那边陈武已一跤跌在地上:“哎哟!”
昨晚方睡了他闺女,怎说也是便宜丈人,商三儿走过去:“大叔,咋就跌着?”
陈武指着根树叉,眼里含泪:“只怪这忽生出的枝节,就绊我一跤!”
堂堂人仙,跌一跤就算了,居然眼泪都出来,哪能叫人看得起?
怪不得要被你老娘喝来喝去!
商三儿轻摇头:“我扶你?”
“不用!不用!”
爬起身,柿子不要了,随便拽上株杏树,飞奔回成衣店。
若商大城主在城里,绣花针多半时间都要潜伏左右偷听事,但陈婆婆也不是全知全能,小龟孙带赵家老两口刚进城时,她就不知,没偷听到城门口的对话。
今天绣花针倒在,不用儿子带噩耗回去。
各家都挑树去,最后剩下二十多株全二三尺粗的大树,又叫老狗收起,驮回城主府。
树大,只他和老狗不好种,免不得叫上韩思、眉儿、老娘,全府一起上阵。
老狗能飞,力气又大,是刨坑种树的主角,其次是眉儿,两个废地仙加个小低阶人仙,全只能铲土、泼定根水,做些边角活。
树多,几个人一直忙碌,急坏躲旁边的绣花针,怕被别个看见,不好显出招孙女回去说话。
等把树全种下去,天已黑尽,后面来瞧戏的曹四等得饥肠辘辘,商大娘才与眉儿进厨房,随便热两个菜,对付掉晚饭。
洗碗的时候,绣花针终于寻到机会,在眉儿面前显出。
奶奶召唤,没法子,又去告假。
商大娘诧问:“午间就回去过,怎又有事?”
出口才觉着似嫌她家事多,商大娘忙又改口:“天已黑了,指定是要紧的,叫他送你去,晓得你不怕,当路上多个伴!”
哪好意思?
眉儿使劲摇头。
“走罢,三爷就陪你走一遭!”
商三儿懒洋洋地插话,叫她脸红心慌,又寻不到话拒绝。
不用打灯笼,尽看得见,也没让老狗随着。
迈出城主府,眉儿自觉落后他一步。
广场上空荡荡的,韩思在门房后也看不见,商三儿回头,轻掐她的脸:“老太婆叫你,指不定事急,咱俩从近路去!”
虽是没人,终归算大街上,眉儿脸又滚烫起来,低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