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城隍消散的同时,绣花针骤然现身,轰鸣着突刺怪物猩红的眼珠!
绣花针出现得突然,怪物来不及用爪挡,只把眼皮一闭。
双皮盖上,它就只剩浓黑至极的面部,绣花针都不知道钉在什么部位上。
“砰”地巨响中,小小绣花针,却让怪物头部如被重击,猛往后一仰!
但也只仰了这下,它甩甩头,很快又睁开猩红双眼。
城主府中,一名翘头履和小短襟上都绣着芍药的老妪腾空而起,接回绣花针,决绝地飞向怪物!
她也不傻,晓得正面拼不过这怪物,便只往怪物腹下飞,想要寻找要害!
怪物并不给她机会,身后双尾甩动,往它腹下猛抽,只一下,就正击在老妪身上!
“砰”地重击声中,老妪狠摔向地面!
礼宾司中,怯生生的少女咬紧嘴唇,弹身而起,于空接回她的祖母。
前面生灵全是大餐,怪物双尾再晃,黑雾笼罩进城,由东向西卷动!
这次再没能拦它的了!
黑雾经过东正街,菜市躲案桌下的卖肉屠夫、字画店柜下的账房先生、巷子里民宅上的老叟、鱼鸟店笼中鸟与缸中鱼,皮肉尽随雾而去。
一个个衣袍突然失去支撑,软软塌下。
十字路口,平日算卦的假神仙、替人写家书对联诉状的真学子、茶馆跑堂、卖卤肉的胖子,皮肉随雾而去。
黑雾卷过南北通街,还在老柳树梢蹲着的孩童、赌坊里看场的打手、放印子钱的大泼皮、柳絮院红极的头牌、澡堂中搓背汉子、城主府倒地的将军和虎卫、衙兵、曹家大宅主仆,除少数几个人仙外,余者尽皮肉消散。
黑雾最后沿着西正街向西翻卷,银器店掌柜、孟家粥铺两口儿、赶马车却腿脚不利索的瘸子、药铺黑心老板、履鞋店伙计,尽被吞去。
水沟里的蛤蟆、洞里的老鼠、墙缝里的蛐蛐、乱爬的蚂蚁,无一得活。
这黑雾,吞噬一切生命,地上的青石板、多年的门窗、床褥倒不受丝毫影响。
骤逢巨变,商三儿也惊惶失措、腿脚酸软,不过好歹还记得,万不能抛下老娘。
丢下曹四,急慌慌往家跑。
万幸之前曹四要拉他到老娘面前对质,观战之地离商家老宅并不远!
老娘不爱爬屋顶看热闹,城主府上空人仙大战没有关心,但东边儿突冒的滚滚黑烟、骤袭的地震、周边人家屋顶上惊骇尖叫声,也让她知晓大事不妙!
她把擀面杖握在手里,在院门前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
等商三儿急吼吼跑回家,一句闲话没有,就把她往背上扶:“老娘搂紧我!”
背起要跑,老娘又喊了句:“带上老黄!”
商三儿打小不爱呆在家里,数老黄陪她的时间最多,老娘舍不得丢下。
没法子,商三儿只好又弯腰抱上老黄狗,拼命往外跑。
背上的老娘,打他时力气大,实际瘦得紧,才八十来斤。
老黄前些年很壮,现下也只剩皮包骨,十来斤重。
一手扶着背上的老娘,一手搂着老黄,商三儿拼死往外跑!
九十多斤平时会觉得重,这一刻却是拿出了所有力气,完全没有感觉!
也非只他在挣命,小巷里挑着鸡鸭跑的、背着孩儿跑的、搂着银子跑的,尽有。
商三儿跑得快些,虽背负得多,毕竟年轻,又在生死关头挣命之际,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一路超过好些腿脚慢的。
他没空扭头看东边半空的局面,跑过落瓦砸他门牙的张家时,使绣花针的老妪刚被怪物尾巴抽中,从空中跌落。
跑到巷子口,转入西正街时,漫天黑雾刚吞噬完东正街。
离城门还有几百步,黑雾已漫过孟家粥铺!
凭他的脚力,本跑不过黑雾,但西城门下,竟亮起黄罩一个,将将赶在黑雾之前将最后的十几个逃命者罩住。
“我不能进城太久,快走!”
商三儿只顾咬牙逃命,不知是谁在说话,倒是他背上老娘喊:“谢婆婆救命,往后定多去土地庙烧香!”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城,黄罩也已被黑雾逼出城,在城外堪堪稳住。
商三儿偏头才看见,以拐杖释放黄罩的虚影老妇人,模样不就是城外土地庙里供奉的土地婆?
“城隍都敌不过它,我更不成,若不是它现在一意在城主府作恶,土罩儿早破了,你等莫停在此!”
土地婆都出声催促,商三儿哪敢再停下喘气,急背着老娘又往西逃!
但转折立即就至,一道红光夹着轰鸣飞入城中,“轰隆隆”的急爆声中,夹杂了震耳咆哮声,城门边的黑雾在急速退缩。
土地婆欢喜地叫:“不想有天仙来救,孽障死期到了!”
今日一切都太过突然,惊惶未定中,局面又有大逆转,逃出城的百姓们闻声一顿,停下回头打量。
土地婆欢喜,城内魔怪只剩惊吼怒叫,黑雾已看不见踪迹,有人在田埂上问:“土地婆婆,我们还要逃吗?”
实在是力竭了,商三儿也想得停下喘口气,也想问,只不过被别人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