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上前,随手揪住商三儿耳朵:“听说老商家祖上显灵,今天又叫你钓到条虾,卖了?”
“嘶!卖喽…娘轻嗲!”
说话漏风,老娘这才发现不对:“嘴咋啦?牙掉了?”
商三儿指着地上碎瓦砾:“落下来崩的!”
老娘松开捏着的耳朵,转指向落瓦片那家房子交待:“老张家也是几十年的街坊,你爹过世时还帮衬了不少,可不许去讹他家!”
“破相啦!娘不凑找不到儿媳妇,倒只怕我去讹张家!”
这句话说得清晰些,但老娘完全不为所动:“愁啥?聋的寻瞎的,瘸的找傻的,攒够银子,自有能配你的!”
“你可是我亲娘唉!”
“老娘生了三个儿子,夭掉一对,活下来这个还不成器,男人又死得早,没被气死已该给城隍爷烧高香!命里该给你老商家做奴,才落到今天,难不成还有别的指望?二十来岁不种地也不寻活计,整日只街上厮混,好媳妇儿我还怕害了人家!只要能生养,老娘瘸的傻的都不挑,生下孙子来,闭眼后敢见你爹就成!”
说着狠话,老娘再眼睛一瞪:“别想打岔,银子呢?”
商三儿伸手入怀,两颗碎银上捏捏,掏出稍大些那颗,笑得露出缺了两瓣的牙:“在呢,就等着孝敬老娘!”
不想他拿得痛快,老娘反要生疑,掂量着手里的,她问:“昧了几钱?藏哪去了?”
商三儿开口叫屈:“天地良心……”
只说得四个字,擀面杖迎头劈脸就到了!
“砰砰!”
“你哪是有良心的?藏哪去了?看老娘饶不饶你!”
“汪汪!”
配合老娘的话,老黄也吠起来。
家里这条老狗年岁已经大了,离死不远,跑都跑不快,但嗅觉依然强,只要老娘生疑,又问不出下落,非叫它嗅着味儿去寻不可,除非已转移到别人身上,否则定瞒不过的,以前藏耗子洞、鸟鹊窝里都被找到过。
老娘下手重,抱头躲闪几下,知道打完后还要搜身,已瞒不过去,商三儿才不甘地掏出剩下那颗碎银。
老娘一手夺过,又狐疑地盯着他:“就这个?可还有藏着?”
“天地良心!我找人仙卖的,才多出这几钱,真再没有了!”
同样一句天地良心,不知为何,盯他几眼后,老娘这次却信,放下擀面杖,收好银子,终于说了句当娘的该说的话:“回家拿盐水漱漱,能疼得轻些!”
嘴唇上麻乎乎的,其实已没多少感觉,倒是被老娘锤的各处更疼,只是不敢抱怨。
跟着老娘回家,老黄走得慢,落在他娘俩后面。
厨房灶下,有冒着黑烟的柴禾,锅里也有冒热气的水,不知哪个没天良的腿脚这般快,回来与老娘说了消息,她就不再做饭,急冲冲撤了柴禾来寻。
商三儿寻盐漱口,老黄在狗窝前趴了,老娘则回厨房做饭。
“娘!今天我钓到虾,又卖得好,添些荤吧?”
闻味知菜,漱完口的儿子出声央求,刚被烟熏着的老娘没好气地回他:“今早哪晓得你能钓到虾?没买肉回来,明儿再开荤,今天给你煮两个鸡蛋!”
“开块腊肉……”
“说你只会败家还不认,就知道糟践!开甚腊肉?不晓得冬腊月肉贵么?”
家里的腊肉,请客、逢节、祭神之日,没买到肉时才开。盐价不便宜,偏生冬腊两月天凉能腌肉时,肉价也最贵,老娘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当然不会惯着他,偶尔打一次牙祭,都只是现买的鲜肉,还只会挑肥膘多价低的猪肉买。
当然,平日油水不足,肥膘肉和猪下水商三儿都爱吃,绝不会嫌肥捡瘦,更特别钟爱猪大肠。
老黄在家十多年,也算从小陪着长大,现在命不久矣,曹四说了几次,想把它变成一锅肉,虽然馋肉,商三儿倒没舍得答应。
除了不舍得,还有他老娘,对老黄比自家这儿子还好,商三儿不敢作死。
捡根草逗弄一会,老黄没什么反应。
等老娘烧好饭,招呼一声,商三儿跟去厨房端菜出来,蒸小米饭、腌酸黄瓜、炒竹笋、荠菜汤,另外加两个鸡蛋,就是娘俩的吃食。
老黄已经不好进食,老娘给它熬了稀粥。
缺两颗门牙,吃饭感觉有些怪,但不耽误他的速度,几筷子把碗里饭菜扒拉掉,开始剥鸡蛋。
商三儿吃饭向来风卷残云,但怕被蛋黄噎着,就不敢再太快,就着汤慢慢咽。
再过一会,将手中物放老娘碗里,他伸着懒腰起身:“吃撑啦!娘,我去街上消消食!”
溜达着出门,过了拐角老娘看不见,再加快步伐,小跑着走了。
瞧着自己碗里已剥好的鸡蛋,他娘叹气:“孝心也有些,但怎就一天到晚不着调呢?可愁死老娘!”
比起掉的门牙,今日发了财,但全被老娘搜刮走,商三儿更不得劲。
曹家是大家族,全住在西正街北边,他不想再走那么远去寻曹四,就先到约好的孟魁首家粥铺等。
商三曹四是对他媳妇不怀好意的两只癞皮狗,孟魁首自然不会有啥好感官,可惜本分了一辈子,耍不来愣,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