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宽容和理解,为自己的想当然和偏见感到惭愧。
但我未有表现出来,只平淡道:“你说的对。”
与他在沉默中继续散步。
不过一会儿,我们又接着“高谈阔论”,好似刚才那个小插曲不曾发生过。
我们从沈园出来已经很晚,本来还想带他去仓桥直街走走,来绍兴就这么几个去处,因为晚上鲁迅故里是要关门的,就没打算去,那天仓桥直街也没去成,实在太晚了,他还要开车回杭。
我开玩笑说,下次他若再来越城,一定要挑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最好是白天,这样还能带他去看看百草园和三味书屋。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鲁迅故里了,只记得那时候特地趴到后面一间废弃的教室窗边寻找写有“早”字的书桌。
想起“早”,我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想起了林卿尧来,像是从层层叠叠的记忆深处猛然跳了出来,心里忽然酸涩了一下。
然后我努力甩了一下头,试图将他的影子从脑海中甩去。
那天晚上他送我到家门口,时间已经将近九点,我们坐在车里又聊了半小时,才依依不舍道别。
临走前我主动说:“你还不知道我全名吧,我叫舒覃,舒服的舒,覃是上面一个西下面一个早。”
我说着,在膝盖上比划。
“这是个多音字。”他说。
“对,我的读qin,”我等了等,见他并不打算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彬彬?”
我听嫂子叫他这个名字。
“谢昭。”他回答。
我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他低头摸出手机。
我快速调出二维码,让他扫了我的,备注名字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朝霞的朝?”
“昭告的昭。”
我收起手机,解开安全带,对他挥挥手,“那今天就这样,谢谢送我回来。”
“不客气。”
我淡然地走进楼道,听到车子重新开启的声音,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雀跃小鸟,蹦跳地拐进电梯间,忽然的,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车调了个头,消失在暮色里。
回到家里才看到嫂子给我发了信息,问我感觉如何,我含蓄地回了一句:“还行。”
嫂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喜欢的话就主动一点,现在小姑娘主动一点不要紧的,又举例当年也是她追的他老公,总之就是让我不要错过。
我回了个“好”,切出去看到安静的头像,扔开手机去洗澡。
半个小时以后出来,第一时间抓过手机,谢昭依然没有动静,不由泄气。想到嫂子说的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敲了几个字过去:【到家了吗?】
过了几分钟,他回:【快到了。】
接着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是一家超市的商标。
我:【这么晚还开着吗?】
他:【嗯,在考虑要不要进去。】
我:【有要买的东西就去吧。】
他没有再回我消息,我回了晚安的表情包。
我睡眠质量特别好,属于一沾到枕头就能呼呼大睡的典型,发完信息我倒头就睡,临睡前模模糊糊想起来,今天可真对不起这位仁兄,他说他晚上十点上床睡觉,但今天他到家也十一点了,好在明天不上班……
渐渐的,我意识模糊,睡着了。
醒来第二天看见他给我回复的信息,也是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发点什么,打个招呼。纠结来纠结去也考虑不好,索性扔开手机下床洗漱,然后出门吃早饭。
我住的这片是老城区,烟火气很浓郁。我喜欢越城的慢节奏,很适合我这种干什么事都慢悠悠的人。我身边大多数朋友都选择去了杭市发展,在这里我只有同事。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没有人能拒绝杭州。
朋友们都说我是那个例外。
当时全班三分之一都填报了杭州,大多数家长都希望孩子能留在身边,至少要在省内,除了北大清华候选人,很多同学都选择在杭州上大学,为的是将来能留在那里,因为反正去哪里上学,以后都会回家。
省内好的大学也有,但211只有浙大,可供选择的不多,数学一直是我的弱项,那年发挥倒是不错,最有优势的英语和语文却双双翻车,报浙大很险,我心气又高,不想被调剂,选择了省外的知名高校。
高中同学毕业以后几乎都选择留杭,我自然也是回来了,首选也是杭州。
虽然杭州的节奏远不如北京上海快,但我还是受不了,我是比蜗牛还要慢的性子,我迅速调整了计划,边工作边准备考试,抓住了应届的尾巴,顺利上岸。
喜欢和合适,我选择了合适,我回了绍兴。
我工作忙,又懒得维持人际关系。
谢昭那大半天都毫无动静,我也不想应付。
相亲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则,对方回去之后不聊,那就是没戏。
我对谢昭印象确实不错,但也不至于见了一面就要死要活非他不可了。
有了这个认知后,我那短暂的新鲜感像花儿一样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