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浣不敢置信地奔过去,手指从“照片”上轻抚过。极像是她拍的照片,却根本是画出来的……
清浣惊住,回眸望清瑾,“这是?”
清瑾摇头叹息了下,却终究笑开,“相纸已经皱了,如果只是再拿着你的底片去冲洗出一张还给你呢,我又觉得诚意不够,所以把被我揉皱了的照片画出来还给你。照片是你的心血,我画出来,也是费了我的心血,这样才公平,对不?”
清浣哪里能不动容。且不说用画的来还原一幅照片的难度,单就创作的时间上便已经是不同。快门轻轻一按,与一笔一笔的细细描画,又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傻瓜清瑾,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清浣湿着眼睛望清瑾。真的本来就没生他的气,他是最亲爱的弟弟,是她最重视的人呢,虽然当时看着被揉皱的相纸会有片刻的难过,却也没真的生气。
清瑾叹息着笑起,伸出长长的手臂来揉了柔清浣的发顶。
那种感觉该怎样说呢?即便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气,却只要看见她难过,他的心便已经疼痛。如果能够找到一种办法来让她破涕为笑,就算要花费十倍百倍的时间和心血,他也都是甘愿的。
清瑾抬头望墙壁上的那几幅画出来的照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份挣扎。清浣在照片里捕捉到的陆子衡的背影,他又一笔一笔描画出来,他能体会到掩藏在画面之下的、清浣的那份心情。
他当初的怒意便也正是因此。可是此时,为了能让清浣破涕为笑,他却宁愿折断掰弯了自己的骄傲,甘心情愿地看着陆子衡的背影公然登堂入室,挂在了清浣的房间里。这一种暗战的心情,这一种忍着疼痛甘愿失败的感觉,清浣却不会懂……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甘愿认输的人,但是为了清浣,他却愿意。
“好了,只要你开心,就够了。”清瑾笑着将被他揉乱的发丝重新捋顺,眸子里流溢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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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早晨都是很早便到校。她喜欢静静坐在无人的教室里,听着随身听,望校园里的秋日晴空。心情会有从没有过的放松,会在往日忙碌的校园生活里觅得一丝少女浪漫的情怀。
今天却似乎有人比她更早地独占了校园里清晨的宁谧。清浣塞着耳机从窗子里望出去,遥遥地,有个少年穿着纯白的背心奔跑在操场的跑道上。
清浣忍不住吐了吐舌。跑步一向是她的弱项,每到体育课的四百米测验,她都难为得要死要活的,所以见得到人家跑起来轻松矫健的身影,便只觉羡慕,忍不住凝眸多看了几眼。
窗下的少年转到正面的跑道来,清浣这才看清,竟然是子衡。
清浣只觉心微微在跳。杜欢说子衡曾经托她去找摄影社的关欣,想要将清浣安排进摄影社去。杜欢还说,子衡从来没有因为类似的事情求过任何人,就算是从小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王小可有次想进音乐社,求子衡帮忙,子衡都拒绝了。杜欢说,就凭着一件事,就证明清浣在子衡的心里是特别的。
杜欢的话含着玩笑,清浣当然不敢尽信,但是她却又怎么能不暗自在心中猜度,子衡为何要帮她呢?少女的心,总是有一点粉红的梦想的吧,清浣再度遥遥望着子衡的身影,便只觉心跳砰然。
虽然只能安慰自己,因为她选取的模特儿是子衡,子衡当然希望与他有关的照片能够入选……但是少女的心却也有直觉,一定不仅仅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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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凝立在窗前,子衡转过弯道之后一眼就看见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变了节奏。
那个窗子,其实他早已留意过,他知道那是清浣的班级,他知道清浣坐着挨着窗子的位置。
子衡暗自握紧拳,心中涌起从没有过的胆怯。
虽然是这样浩大的操场,更是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可是他却紧张起来。毕竟清晨的世界宁谧幽静,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凝望。
一个弯道,其实跑过去不超过一分钟,可是在子衡的心里,差一点便是地久天长。
他第一次刻意地垂下了眼帘,仿佛没有见到那个人儿一般,强自镇定着跑完自己眼前的这段跑道,直到,将教学楼的方向甩到了背后。
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该如何界定这份奇怪的胆怯?子衡知道,有一些事情,早已完全跳脱了他自己的掌握,顽固地发生了。他无法抗拒,他只能惴惴地等待,等待这一切终归破土而出,等待这一切化蛹成蝶,终有一日翩跹飞到两个人的面前,让两人都只能正视而再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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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张的又何止子衡一人,那段面对面的跑道里,清浣也几乎胆怯地向后退去。
其实一直以为子衡是个温润的男生,白衣款款、柔情细细,却没想到只穿着纯白背心的他,却是那样强健。有青春的肌肉在手臂肩头隆起,长腿迈出的步伐更是坚定有力。跑过了数圈之后,他仍然不见一丝疲惫,隔着操场静静的音箱效应,清浣甚至似乎隐隐听得见他匀称而又有力的呼吸……
男性的青春活力像一只握紧了的拳头,一下子向她击打而来。清浣有一丝的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