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时候,时渊也醒了。
朦胧的天光从窗帘缝渗进来,城市还未苏醒,寂静又寒冷。陆听寒坐在床边,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渊用尾巴轻轻圈住了他的腰:“你要走了吗?”
“嗯。”陆听寒回答。
“好吧,”时渊说,“路上小心。”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尾巴。
陆听寒关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时渊还是裹着被子,侧脸在熹微的光中朦胧不清,只能看到一段优美的脖颈。
他的体温残存怀中。
这一刻陆听寒神色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一阵风吹过窗外,玻璃微微响动。
他轻轻带上了门。
一小时之后,时渊也出门去了加西亚大剧院。
他坐公交车时,窗外是很多个被木板封起来的窗户,车内是很多张面色阴沉的脸。鸟群袭击过后,整个城市的氛围都很低迷。
人类很怕怪物。
就像他很怕人类一样。
剧团里也不例外,大家精神都不好。
秦落落打着呵欠,沃尔夫冈默默看剧本,夏舫耷拉着眼皮子拿了新海报。
唯一没变的是程游文。
他一手拿剧本一手拄拐杖,从二楼下来,扯着嗓子喊:“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不就是个III级警告么,又不是没见过,都别挂着如丧考妣的脸!”
夏舫说:“最近警告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在说下一个感染高峰期要来了,指不定我们明天就挂了。我就连死都是穷光蛋。”
秦落落打着呵欠:“我不在乎警告,只是单纯没睡好,为了那群鸟我封窗子封了两晚上……”
“只要天没塌下来,我们就要工作,我们就要演戏,不然多浪费我的好剧本。”程游文拧过头咳嗽了几声,“军方可没说高峰期来了,别瞎猜。团长,你倒是起个带头作用啊,表现得积极向上一点,你又是为什么低落了?”
沃尔夫冈的表情稳重而深沉:“没钱。”
程游文说:“所有人里只有你的理由最充分。”他看向时渊,突然欣慰极了,“你们都应该向时渊学习,他就处变不惊,半点没被影响。”
时渊莫名被夸了,实话实说道:“那是因为我不怕怪物……”
要是他前天去了避难所,那里人满为患,恐人症指定得发作,他绝对没今天这么有精神了。
“好!很有精神!”程游文更欣慰了,“让我们向时渊学习,来工作吧!为了伊莎贝拉女士!”
这一天时渊练习了台词,得到程游文的高度赞扬,夸他是剧院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下午两点,明日之星第一次站上了舞台,彩排第一幕戏。
程游文修改了剧本,时渊同时出演树妖和救世神。
沃尔夫冈扮演男主角雷奥。雷奥是个混混,他也穿了吊儿郎当的破衣服,脏裤子,全身花花绿绿,露着手臂上大块的腱子肉。他还画了妆,蜈蚣般的伤疤爬在脸上,触目惊心。
沃尔夫冈平时的话很少,沉默到让人完全看不出是剧团团长,现在一登台,跟变了个人一样。时渊眼睁睁地看到他手舞足蹈,推搡夏舫扮演的村民,满脸恶相,玩世不恭。
他一脚踢飞椅子:“我偏要你不好过,看我们谁玩得过谁?!”
他怒目圆睁:“怎么了,我就是不工作就是游手好闲,关你鸟事!”
他喝得醉醺醺,找不着北:“再来……我没醉,再来一杯……”随后他猛地暴起,踩住凳子,一拍桌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给老子满上!”
活脱脱就是个登徒子。
时渊为学习剧本,用手机看了好几场舞台剧,但这么现场看,还是头一回。沃尔夫冈演得太好了,台词与情感融合得浑然天成,舞台灯光照下,布景的村落栩栩如生,他仿佛真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终日花天酒地,上树打鸟打架喝酒,顺便再调戏一下女人,嬉皮笑脸的,叫人恨得牙痒痒。
时渊不懂舞台剧的魅力,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喜欢看演出,可还是有点羡慕,心想这就是人类口中的“有天赋”吧。
很快,就到了时渊的戏份。
程游文为时渊改了剧本。
他考虑到时渊的外貌,把他设计成一个刚到村子的旅行者,名叫林莫。
旅行者身中魔物的诅咒,生出了黑鳞、额角和长尾,但是好客的村子接纳了他。林莫做事勤快认真,很快得到众人的喜爱。
但是雷奥不乐意。
他屡屡嘲讽林莫的外貌,说他是地狱的使者。在一次醉酒后,雷奥在路上撞见林莫,两人起了口角,雷奥杀死了林莫,嘴里喊着:“你就是个怪物!看我不宰了你!”
村子发现了这场谋杀,雷奥被迫开始逃亡。
这一段中,时渊的戏份不多。
林莫在酒吧工作,他只要说几句:“请问您要来点什么?”“先生,这是您的酒。”“一共12元,谢谢。”就够了。
起口角的那段戏,也是雷奥在声嘶力竭地吼,——在沃尔夫冈扯着头发叫喊、装作歇斯底里时,时渊只需要做出逃跑的姿势,然后被他拽回去,用刀刺穿心脏。
道具刀是可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