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很多东西都是前所未有的。
想要解决,废掉海军,理论上要沿着海岸线修一条上万里的铁路,那这还是得往前走。
大顺占据锡兰,给大顺上的一课,就是印度就是进入南洋的桥头堡。英法都在印度编制土兵,到时候一个上亿人口的地盘,有的是炮灰,到时候就南蛮入侵了。
不过,应该,直到现在为止,包括皇帝在内,都还没有对贸易、商品这些事上,有丝毫警觉。这也不能是错,只能,现在警觉,真有点杞人忧天的意思。
既不可能从资本主义工业竞争的角度去理解国与国之间的竞争这属于超前课程,大顺现在是真没机会感受这种竞争。
那么,大顺也只能从传统的征服与统治的角度,去理解国与国之间的竞争。
而从征服和统治的角度,大顺既然能去印度收税,那么欧洲人能不能在中国收税呢?
衍圣公挂英王乔治的画像、挂法王路易的画像,有没有可能呢?地主能不能像印度的柴明达尔一样,只要保证我继续统治,我按时交税就行,剩下的都可以?
大顺毕竟是经历过明末的破事的,对此,素来是觉得靠不住的。尤其是这一次孟加拉事件中的背叛,更是给了大顺皇帝一个警示,大有可能。
是以,已经没法退了。
不退,就得保持海军。
保持海军,就得有钱。
有钱,就得贸易。
贸易,就得进攻。
进攻,就得有事功之臣。
事功之臣,就得实。
实,就得搞内外分野。
搞内外分野,就得要求皇帝必须脑子非常清醒,保持均衡,会玩手段,明白方向。
不明白方向,党争就无法控制,皇帝可能要沦为党争的小弟,路线问题会凌驾在皇权之上。这既包括王道、霸道、复古、礼法、也包括进步、激进、工商、改革,还包括民本、君本、封建、一统、专营、放权等等。
皇帝可以有路线,甚至皇帝可以本身就代表一条路线,但皇帝不能让路线凌驾在皇帝之上。
这其中的区别,皇帝很怀疑太子能不能明白。
这也不是换个太子就能解决的,因为皇帝在改革中表现出的倾向,使得皇帝无法确定皇子们到底是认可路线,还是认可皇权。
而换太子本身,又似乎意味着这是皇帝在传达对路线选择的态度,实际上在这时候换人,本身就是对皇权神圣性的削弱,看起来像是降到了路线之下。
皇帝自己也难受,或者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刚开始改革的时候,皇帝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好不好、将来的情况能否应对。
他在改革中成长、在实践中琢磨。而改革的过程里,又是靠刘钰这个“宠臣”去完成的,且不本身让太子去跟着这就容易叫人产生极大的误解,就让太子和刘钰交往过密,皇帝自己都不安心。
等着改革初见成效,太子却压根跟不上时代了。
不是太子啥也不懂,实际上太子小时候就跟着传教士过数,长大后也接触过新问,而且对于火车铁路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无所知,看实书籍看的也不少。
而是,太子的太多,脑子的泾渭分明了。
的确,皇帝是要搞内外分治的,但这种内外分野是要搞成一团浆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不是搞成泾渭分明。
问铁路,就照着新的思路讲;问朝政,就照着旧的思路来。这种泾渭分明不成浆糊的状态,是不行的。
皇帝很想让太子明白,铁路这破玩意儿,只是看起来新,所以翻史书,没办法以史为鉴。
可他娘的,你翻书的时候,没有铁路,难道没有直道、漕运、海运、京杭大运河吗?
看起来新,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他娘的,大顺打西域,和伐日本下南洋,并没有相隔多少时间。都是一两万人决定战争的胜负,都是距离都城万里之外用兵,西域用兵超两三千万,下南洋伐日本不过几百万两白银,这其中的后勤军费的差距,到底是哪差出来的?
换了个皮,你就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