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里是真的有金山、银山的。
朝鲜有啥呀?
大顺可以叫小农经济非常坚挺、非常顽固。
朝鲜是不能叫小农经济非常坚挺顽固的,是十分脆弱的。
釜山开埠、大顺切断日朝贸易对朝鲜的冲击,是巨大的。
极大地加剧了朝鲜内部的社会矛盾,两班贵族也加大了对底层的盘剥,以维系他们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需求。
巨大的社会矛盾,导致北方地区的大量百姓逃亡。
这时候东北虎、东北豹遍地,这可真的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苛政猛于虎了。
偏偏,大顺对东北的开发,是以资本为导向的、朝廷无力大规模官方移民的经济模式。
就如后世的白山、通化等地,大顺移民连广阔的平原地区还没占满了,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跑?
真苦的过不下去的,没钱去那种偏僻之地。
有钱的,投资东北是为了赚钱,跑那种地方去,种出来的大豆也好、高粱也罢,咋运出来?
刘钰已经算是竭尽所能了。
松辽分水岭以南,引入资本的力量,占据交通河运方便地区。
松辽分水岭以北,靠半官方的移民,占据海参崴、黑龙江入海口等地,搞画地为牢模式,先把河口区占了。
可终究,往北移民得绕一个大圈子,绕过朝鲜半岛,效率比起来直接走渤海沿辽河而上,效率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朝鲜那边就不一样了,跑过去就行。
大顺不可能在朝鲜边境地区驻扎过多的军事力量,这是必然的。脑子有坑才花大笔的军费,跑那去驻军。
二来嘛,就是边境地区的走私贸易,十分频繁。
而一切跑到那边的早期大顺的开荒者,其实也愿意接纳朝鲜逃过来的人。
当佃农、当雇工,这不都行吗?
要只是这样,其实也只能算是无奈,大顺这边最多琢磨着,官方出钱,搞一批移民去边境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多花点钱呗。
毕竟有明末的事,辽东地区是大顺最脆弱的一根神经。
而偏偏,有人在这根神经上跳舞,弄得皇帝暴跳如雷。
那就是在清查边境地区村落问题的时候,有人举报,说是朝鲜那边的官吏,来这边的朝鲜村落收过贡税。
这应该可以确定,朝鲜王不知道,基本可以确定是当地官吏的自发行为。
但这事对大顺这边,可就真的是引发轩然大波了。
这不扯淡吗?
都是儒家文化圈的,仁义为本,一些官员出于仁义思想,对一些朝鲜逃亡过来的百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跑到这边来收税……
辽东本来就是大顺的一颗坏牙,百年前这颗牙叫这边疼的死去活来,这些年倒是不疼了,以为治好了,但当初牙疼的深刻记忆可还是印在脑子里的。
跑到这边来收税这个事,等同于拿着针,朝着大顺的那颗坏牙上,狠狠扎了一下。
当然,这件事本身,肯定是引发了轩然大波的。
但怎么处理这件事,其实隐藏了大顺决策圈真正的态度。
大顺是想着郡县化朝鲜和越南北部的,真要是郡县化了,移民垦殖倒也不能说啥了。
想要当真正的普世大帝国,要两条腿走路。
工业革命只是其中的一条腿。
另一条腿,是儒家魔改,或者怎么样,总归搞成符合工业时代的文化,引领文化圈依旧保持文化母国,甚至是整个工业文明的文化母国地位。
这就是为什么盐政改革,其实刘钰完全可以强推,却非要搞出来如皋之会的原因。
如皋之会,不影响江苏改革之后,大顺工业革命的发生;但会影响日后传统和现代社会的文化转型。
若能自发转型成功,两条腿补全了,天下概念的郡县化问题倒是不大。
但就现在来看,大顺的决策层其实暂时并不想郡县化朝鲜,因为觉得时机未到。
所以,这件事也就是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小。
皇帝暴怒、礼政府震怒、但震怒之后咋解决呢?
这只能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那就增加开埠的港口吧。
这与大顺官方重视贸易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两边贸易额真的不大。根本原因,还是大顺决策层存着郡县化的想法,以及之前以商控蒙、下南洋商业开路政策的成果,使得大顺这边希望复刻类似的故事。
通过开埠,逐渐增大控制,以为将来郡县之,而比汉唐之功业,这是封建王朝开疆拓土的思维方式。若是单纯的封建王朝开疆拓土,既不改变生产关系,也不拉入市场从属地位,算不上帝国主义,只是古典帝国的扩张。
但正赶在了江苏初步工业革命的当口,使得这一次增加开埠的意义,蒙上了一层标准的帝国主义色彩。
“高丽三宝”的说法,也伴随着朝鲜增加开埠港口、继续放开贸易限制,而逐渐成为一句俗语。
高丽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
威海到朝鲜的航路,成为这“三宝”的最重要航线,并且伴随着登州府新学学生满世界乱窜,把这句话带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