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防之后,刘钰宽慰道:“你也且放心。我若是真想找王二麻子、赵三狗子,就不会找你们来京城了。”
“我只是告诉你,我有本事扶起来一个王二麻子。但我不扶。而不是说我扶不起来。”
“毕竟,你们在朝廷平准、复西域、定川西之战中,也是有功劳的嘛。”
陕西商人头目忙道:“不敢居功。我等只是求利,发财。并无百分的为社稷之心。”
“哈哈哈哈,论迹不论心嘛。对你们还是要客观评价的。况且,真要是西北乱起来了,首当其冲的也是你们嘛,这个道理你们还是懂的,就不必过于谦虚了。”想着历史上湮灭在陕甘回变中的陕商,刘钰忍不住叹息一声。
叹息之后,刘钰从桌上拿起来一册文书,递过去道:“刚才说了许多,是为了让你们明白局势。”
“有个故事说,有人大太阳的出门,带着一把伞。”
“你会怎么评价?”
“如果你知道,半个时辰之后有雨,那你一定会夸这个人是天才。”
“而如果你知道一天都是大晴天,那你一定会说这个人是瓜怂。”
“我刚才说许多,便是让你先知道,是下雨还是晴天。”
“才好让你看看我对川南这边变动的一些想法。你看完之后,只管大胆地说、大胆地问。”
陕西商人连忙双手捧过那册文书,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读起来。
川盐入湘楚的计划,现在当然不能提。
但是,川盐入黔,依旧可以官运、商销。
虽然最终目的是入湘楚,但现在恰可以用入黔的幌子来做掩护。
入黔和入湘楚,最大的区别,只在于多投资多少、多开多少井。
框架上,是没区别的。
陕西商人只看到一半,就暗暗吃惊于朝廷的大手笔,也明白了刘钰说的“扶植财阀”的扶植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基本上,就是集中川南分散的力量,组织一个川南盐业公司。
股份制手段,统合力量。
如果只是这样,不叫扶植。
扶植,则体现在对土地的态度上:由朝廷直接出面,征地,圈地,取消工业资本的地租。
圈内土地,折价之后,一部分作为入股资本、一部分则以二十年返还的方式,强制取消地租,同时防止地主股份中占比过大。
至于如何让当地地主同意,这上面没说。
但上面的意思却很明确:当地的地主一定会同意、必然会同意、不得不同意。
刘钰算是解释明白了他嘴里的“扶植”是什么意思。
连地租问题都不敢解决,也配叫扶植资本主义萌芽?
圈地征地之后,地主的土地做股,算半成;剩下的九成半,陕西商人分六成、川地商人分剩下的三成半。
对于圈地征地之外、又坚决不入股的盐井,允许存在。
这边要靠雄厚的资本、蒸汽机的动力,直接用竞争手段完成兼并。
小生产者、小散户作坊,给脸不要脸那就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资本主义的大鱼吃小鱼。
公司成立之后,由官方负责转运食盐,公司只负责生产。
官方做销售商和生产商的中间人,采取半订单模式生产。
纳税环节,在转运之前完成,
公司经营由公司自己负责,朝廷只督不办,会派人专门盯着账本和产量,定时巡检。
公司股东自负盈亏,可以转让买卖。
如果公司股东犯了事,和公司无关,只牵连股东个人。
公司如果破产,所有股东只赔自己的入股资本,不会牵扯到各自之前的盈利分红所得。
科学院提供蒸汽机、运煤铁轨等技术支持,派驻专门的技术人员驻扎,工资由公司提供、但遴选资格在科学院手里。
这是单纯的井盐业,但井盐业并不单纯。
与井盐配套相关的产业里,会募股用类似的圈地手段,强行合并荣县附近的煤矿,组织一个新的公司,采取和盐业类似的框架。
煤业和盐业,各自出资一半,整修从荣县到自贡的运输路线。
一部分原有的运河要重修,同时在一些地方取直修铁轨路,降低煤炭的运输成本。
由刘钰管辖的工商衙门,在井盐区和矿区,设立新衙门,并行于原有州县,负责工厂区的治安、巡查、雇工登记等。
后面虽然没说,但这意思也大约看出来了,扶植的味道太浓,显然是准备直接搞垄断的,日后可能要兼并周边的盐区。
看罢,陕西商人久久无语,半晌才道:“国公的大计,着实是好。我们这些做这等生意的,第一怨的,就是当地地主。”
“夹杂不轻,加价太重,地租甚高。”
“可打井又不是别的,谁知道下面有没有盐卤?只有靠有经验的老师傅去看,可看的也未必就十拿九稳。”
“若他们的土地入股,则最狠的,要如此分:譬如一个月,前十二天的盐归我们,后十八天的盐归他们。”
“我们久受其苦啊!”
“其实我们早就想集结大家伙儿的力量来干了,只是谈不拢这事,我们出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