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将准备一批低劣棉花,虽价贱,但亦可御寒,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以示鼓励。
心里却想,你这是生怕杀不绝、灭不尽啊。
士绅承包,本就必然要有贪腐。
然后你又运来一批便宜的玉米面、高粱米,放在市场等着。朝廷发的粮食,理论上却是南洋米。
你这不是等于在猫面前摆上咸鱼,然后等着猫吃了鱼,再把猫打一顿吗?
这倒也好。
你既准备郑伯克段于鄢,也不得不考虑第一要务是保证河要修好。
如果只是给大米,贪的多了,修河的百姓吃不饱。
如今换上便宜的玉米高粱地瓜土豆,修河的百姓至少可以保证吃饱,你也给他们创造了偷梁换柱的机会。
这倒的确可以一举两得。
皇帝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件事真要搞的话,至少要波及三个县。而且这三个县的士绅,估计要直接没一半。
罪名倒是现成的:克扣朝廷河工钱——大顺的一等一罪名,和普通的贪污可不一样。
男的杀。女的送去虾夷给人当媳妇。小孩子送到西域充军。
这案子可是要抄不少家啊。
然而皇帝对此并无太多感觉,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张地图,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地图旁。
手指顺着黄河、洪泽湖的方向,延伸到廖寒辉计划的那条淮河水道。
从洪泽湖引出,过淮安、走阜宁,下引至射阳、黄沙诸河,连为一体。既为淮河入海,又做灌溉之用。
黄河在北边。
往南就是盐城,再往南就是扬州府、长江口、南通……那就是朝廷现在的钱袋子了。
如果这里不安顿,日后灾祸频繁,若真的爆发了民变……
往北,是不太可能往北的。
一来有黄河挡着,不容易过河。
二来北边穷的也是叮当响,可南边不多远就是盐城、扬州府,真要是爆发了民变、起义,肯定是要往南边去的。
那就直接威胁到了朝廷的钱袋子了。
如果万一往北,越过了黄河,那就可以直接威胁到淮北盐场,会直接影响到几个省的运盐。
即便要废弃运河,这两淮也万万乱不得。
下南洋的条件如何,皇帝内心大概也有数。便是这样的条件,当地的百姓还争着抢着下南洋,连南洋几成的死亡率都不怕,只怕当地真的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两淮问题,积重已久。
漕运、水灾,两大灾难压在百姓的头顶上,每年往这里面投的赈灾钱都有几十万两,为的就是稳定。
一旦要是当地起事,还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凤阳府可也是在两淮地区。到时候,反顺复明,那就是现成的口号。
现在刘钰一边在组织下南洋。
另一边,准备来一场郑伯克段于鄢的手段,彻底解决黄河以南的苏北问题。
如果真能成功,意味着黄河以南的苏北地区,也就是紧贴着朝廷钱袋子的地方,会稳定很长时间。
稳定,意味着分割。
即便黄河以北的苏北地区依旧穷困,暂时依旧无法解决,但也可保证黄河以北真要是出了事,不会渡过黄河与南边的相应呼应。
那么,两淮地区,就会分成几个小方格。
真要是出了事,也不至于整个两淮都云集响应。
以黄河为沟渠、旧运河分割,就很容易扑灭各种民变。
而且,海运兴起,只要保证南边不乱,不至于起事后威胁扬州府、通州府,即可保证朝廷的米粮钱财不会断绝。
以前运河时代,凡有水灾,潜规则是保北不保南。
现在,则是要尽可能保南,因为运河已经没啥用了。
水灾之外,民变起义也是一样。只要钱袋子不乱,朝廷就能拉出来部队去打。
皇帝盘算了一下,如果按刘钰这么搞,从盐城到阜宁,恐怕至少三分之二的乡绅要被杀干净。
抄家之后,土地自然归了朝廷。
本来朝廷这边就难办:修了淮河,原本的下等田,成了水浇地,这钱怎么算?怎么收?
现在好了,直接归朝廷后,分与小农,直接收他们的税。
再配合上刘钰的下南洋政策,三年之内,黄河以南的苏北地区,就能解决许多问题。
朝廷既省了每年的救济,又可以收到足额的税款,顺便清理了一下从南宋开始就糜烂的两淮士绅问题。
保证了朝廷钱袋子的侧翼安全,确保百年之内淮南地区不会出大规模的民变。
同时也可以保证,那些得了土地的百姓,在二三十年内对朝廷忠贞不二。
一旦将来钱袋子地区出了新时代的民变,亦可保证不会糜烂成灾。
而且朝廷杀的名正言顺,只要那些人敢动心思。
那些人会不动心思吗?
皇帝想了想刘钰的毒计,提前准备便宜的劣质米、玉米土豆地瓜等粗粮,又让乡绅承包办理,怎么可能不动心思?
皇帝回头看了看刘钰,心道叫人动歪心思的手段,你是有的。商贾那边,你也足以安插进去人手,只是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