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二十年前,他们还需要从法国那里进口燧发枪。二十年后,他们已经开始出口精致的贵族狩猎枪械了。
我刚来广州的时候,几块玻璃就能贿赂当地官员。而现在,用玻璃作为贿赂,只会惹的官员勃然大怒,认为是一种低贱的羞辱,是瞧不起他。
显然,血腥公爵的话是对的。技术交流会促成技术爆炸性的进步。
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正确的、不是谎言。可他说的每一句实话背后,都隐藏着他真正要做的目的。
他说的是实话,现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公司确实需要考虑技术进步之后无利可图的下一步打算。
但是,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呢?
从码头上来看,他们在尽可能地扩大他们的商品规模和种类。
这更加让我感到那位公爵的可笑之处,他声称的国民财富观,和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是灰衣主教和白衣骑士的区别那么大。
即便是放开竞争,公司想要垄断茶叶也根本做不到。这恐怕需要巨额的资本。
况且,他们就是生产者,血腥公爵作为高级官员,可以不动声色地让我们拿不到想要的茶叶。
但这也不是绝境。
议会应该认真讨论茶叶关税的问题,只要取消了茶叶关税,公司还是可以破解困境的。
商馆的人并不知道我返回的时间,也没有派马车来接我。好在有成熟的有轨交通,我支付了铜板,在拥挤的从码头到市区的车厢里,听到的最多的还是这些中国人关于贸易的讨论。
二十年前,并不存在股票这个词,但现在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在讨论。连拉车的马匹的马蹄声,都不能掩盖住他们的讨论。
在即将靠近市区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车里这些人讨论了除股票、利润、资本、回报率之外的东西。
他们在讨论一本最近在江南市井中非常流行的、翻译过来的我国的。
《摩尔·弗兰德斯》
实际上,丹尼尔·笛福销量最好的,是《鲁宾逊漂流记》。然而,在江南市井中,这本书并没有流行起来。
相反,这本《摩尔·弗兰德斯》却很流行。
我试图理解为什么江南市井没有流行《鲁滨逊漂流记》,如伦敦街头那些幻想着出海发财的人一样热爱,但我并没有能力理解这个差异产生的原因。
据我所知,这本《摩尔·弗兰德斯》有两个不同的版本。
就像是他们中国有两种《西厢记》一样。
一本是有诸如绣鞋儿刚半拆,腰儿勾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以及事前垫上白手帕,事后将染红的白手帕拿出来观摩,春罗原莹白,早见红香点嫩色的版本。
一本是至少可以大方阅读的《会真记》。
这本《摩尔·弗兰德斯》也是一样。
一本是基本忠实于原著的翻译。
另一本是所谓的“加料”版。我有理由相信,翻译加料版的,很可能就是一群在荷兰跟着那位无耻公爵搞小报的那群人。
事实上,也正是后一个版本,导致了这本书的流行。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真正原版的并无几人阅读。
或许,这对中国这边的而言,是一种新奇的形式:完全以女性的视角展开,以女性自诉的方式,描绘了她令我作呕的一生。
而这种女性视角自诉的形式,为那些添油加料者,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发挥机会。
这个在监狱里出生的女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堕落的,娼、赌、骗、偷、嫁,以及自己的某一任丈夫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利用女性视角的优势,将其一步步走向堕落的心理描绘的非常微妙。
再加上许多人喜闻乐见的细节,那种慢慢地堕落的心态描写,无疑是这本书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
比如对于第一次的描写,实际上我们也会用非常隐晦的词汇——而那本忠实于原著的翻译者,只用了四个字,女人的【最后特权】——但另一个版本却用了四页纸和大量的拟声词来描写。
这完全不是原著的内容。但却凭此“洛阳纸贵”。
不过今天在车厢里发生的讨论,非常的有趣。
有人说,故事里的这个女人,简直是人尽可夫。最终却获得了种植园,安享晚生,这不是一本好书。结局应该是烂死在妓馆里。
可也有人反对说,这就像是《水浒》,依着规矩,这世道便没救了。这女人虽然偷、骗、嫁了无数次人,但难道不是因为这是监狱出生的她能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吗?否则一个英国监狱出生的女人,可否有一丝一毫地机会,弹钢琴、说法语、跳舞、穿海狸皮的皮草呢?又是什么导致了她母亲被关进监狱呢?难道她母亲不想好好生活吗?
支持两方的人在车厢里发展到互相辱骂。这让我很难想象,因为一本明显的、应该被严查封禁的、明显过多笔墨于床上和姿势的、下三滥的书,看过后会产生这样的政治学感慨。
本来只是因为书里的缘故,最后发展到了松江府女子因为做纺织自食其力而导致出现的诸多问题。
不过最后他们并没有打起来。
因为有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