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反思中叹了口气。
如果一开始中法交流,是出于俄国这个共同敌人,还说的过去。
那之后呢?
法扎克莱也觉得,是英国做错了,错失了一个最佳盟友的机会。
英国是一个抽象的整体,将这个抽象的整体具体化,家里干纺织厂的,与家里是搞东方棉布进口贸易的,他们在纺织品关税问题上的态度是一致的吗?
英国很多人是挺直了腰杆子的,从不认为大顺和法国走的过近、以至于可能制裁英国,是英国自己的问题。
他们也没有反思,英国当初要是主动贴近大顺,说不定今日就不会被贸易制裁所威胁了。
他们认为,英国的纺织业、制陶瓷业的、咖啡和啤酒产业的发展,必将和大顺发生矛盾。除非自己把自己的工业全都拆了,否则早晚要和大顺产生诸多龃龉的。
但还有很多人,腰杆子本身就不是直的,比如法扎克莱,以及东印度公司的诸多董事。
他们面对这样的问题,首先是先反思自己,英国是否哪里做错了,才导致大顺或者说刘钰对英国的态度如此不满?
而且在他听来,刘钰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当初说好了,公司可以游说议会,放开进口关税。可结果自己失言了,不但没有游说成功,反而导致了棉布关税又加了许多,那人家大顺能高兴吗?
这可不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吗?
在法扎克莱看来,英国明明有机会轻松地赚钱,日子过得要比现在更好,却偏偏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要是当初就放开关税,不但可以垄断整个欧洲的茶、丝、瓷、棉布,还可以在大顺下南洋之后拿下全部的香料欧洲专卖。
英国总共多少人口呢?靠做这种贸易,不也一样可以发财吗?
想到这,他内心先自觉有些理亏,气便不壮。
“大人,请您一定要知道,公司对关税的态度,绝对不是英国议会内一些人对关税的态度。而且您也要清楚,英国是个广阔的市场,英国也有能力扩大大顺贸易品的销量。”
“我认为,我们双方应该达成一致,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诸多努力。”
刘钰哂笑道:“诚意呢?空口无凭,我需要一些诚意。而不是像上次茶叶关税一样,给我画一张大饼。”
法扎克莱其实已经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如果大顺这边说要因鸦片问题罚款,他也认了。只要数额不是太大,股东们也会同意。
他不觉得这是跪不跪的问题,而是如果断绝了对华贸易,损失更大。只是明末时候的贸易额,为了打开贸易许可,在日本就花了六七万两银子请李旦等人疏通关系。
现在的贸易额增长十倍百倍,公司半数的利润都来对华贸易,若能交罚款了事,反倒是有利的。
既然刘钰询问诚意,法扎克莱心思一动,问道:“大人认为的诚意,是什么呢?或者说,我们要做什么,才能展现我们的诚意呢?”
一直垮着个批脸,即便笑也是嘲笑的刘钰,一瞬间转换了情绪,眼神明亮且满怀期待地说出了一个单词。
“Chronometer”
“我想要这种可以抗住海上波涛颠簸、抗住潮湿环境冷热交替仍旧走时准确的钟表!”
“回去,利用公司的影响力,搞到一支这样的钟表,无论是大钟还是怀表,都可以。”
“你能搞到,我就可以请求陛下,给你们开具一个继续经营、只要不再贩卖鸦片等违禁品,至少二十年的许可证。”
“钱,不是问题。两万英镑的奖励,我来出。”
法扎克莱愕然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Chronometer?”
然后摇摇头。
“大人,这是管制品,一级管制品。如果我们搞到了这个,舆论哗然,会认为我们是出卖国家利益的人。这将严重影响我们在国内的经营。”
这东西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这个时代,纵横七海的基石。是谁有资格规定哪一条才是零度经线、且日后全世界必要以此为共识的国之重器。
以后世来看,此时谁能生产走时准确的表,就相当于后世的GPS系统。大顺这边搞月相图,实际上也就是搞一个东西和此时的GPS分庭抗礼。
纵然法扎克莱希望保住对华贸易,却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犯原则性的错误。一旦被曝光,东印度公司就会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