佶屈聱牙的《尚书》,据说翻的还不错。
时人见其所绘的世界地图上有诸如“新约克、新阿姆斯特丹、新荷兰”之类的字样,不解其意。
问之,以葛洪《西京杂记》典故答曰:太上皇徙长安,居深宫,凄怆不乐。高祖窃因左右问其故……高祖乃作新丰,移诸故人实之……放犬羊鸡鸭于通途,亦竞其家。
言,类“新丰”故事,新丰其意,非沛县之旧丰,加新字以相别也。众人遂明。
如今这个时代,大顺这边对南洋之南的新岛屿、陆地的命名,也是用此规则,倒是与刘钰不谋而合。
刘钰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人物,虽也知蒋友仁之名,但如今也泛不起太大波澜。
但见推荐信上,一些科学界的熟人都说,此子水平不低,数学不错,天文学水平也足够。加之又是耶稣会的人,恰要来华,是以推荐他去大顺科学院,以便将来能参加金星凌日的观测活动云云。
看信上日期,应该是来澳门一二年了,大概之前在法国就学过中文,在一二年估计一直在澳门读儒家经典呢。
折上这几封推荐信,刘钰将信上的内容大致一说,笑道:“要警惕耶稣会打科学牌啊。”
然后又看了看蒋友仁,笑问道:“怎么,耶稣会觉得,走士大夫路线走不通了。这是又换路子,准备走科学线了?觉得对外交流,我的态度很关键,遂弃了士大夫,准备走我的门路?”
蒋友仁脸上微微一红,耶稣会这边确实有这么个意思。
一来因为大顺禁教,士大夫这条路不太好走了。
二来刘钰在阿姆斯特丹办了科学研讨会,耶稣会又觉得刘钰才是大顺真正的“外相”,是以讨论之后,决定抽调一批科学素养很高的耶稣会会士来华,打着科学交流的名义,搞好和刘钰的关系。
经阿姆斯特丹事之后,耶稣会觉得,之前派来的耶稣会会士,水平虽还可以,但毕竟不是准一流的科学素养,更擅长的还是经学水平。是以这一次尝试着派了些专门挑出来的,自然科学不错的来。
蒋友仁被刘钰说中,又听刘钰说“警惕耶稣会打科学牌”之类的言语,内心不免紧张。
他之前也没想到,这件事刘钰会亲自来处理。想着在澳门再学几年孔孟之后,再去京城的。
如今刘钰来了,他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觉得凭着自己的推荐信,说不定还能说说情。
哪曾想刘钰直接把话挑明了,蒋友仁便有些无力。
好在他也是个聪敏的,若是自小就学书经,说不定也是能考进士的。脑子一转,他便道:“国公,福建的事,与我们耶稣会并无关系。”
“多明我会是‘主的看守犬’,以前专办异端的。中华教徒的礼仪之争,也是多明我会引起的。”
“国公也是跟随戴会长学习过的,当知这桩公案。福建的事,教廷划给了多明我会,我们耶稣会早早就撤出来了。”
“而且,教廷将福建划归多明我会的时候,天朝并未禁教。”
滴水不漏地想要撇清和耶稣会的关系,蒋友仁觉得,这件事天朝这边这么重视,派了个这么重量级的大人物来,那就别想着全身而退了。
既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当务之急是保住澳门传教、保住耶稣会还能在华活动。既然多明我会自己找死,现在也救不了,那就赶紧卖了。
再者,多明我会和耶稣会的关系,肯定不好。
一个是“主的看守犬”,专办异端的。
一个是出了名的变通,后世能搞出来解放神学、解散起因是经商破产、一群孔孟学的比寻常中国人都溜的。
就算没有当年的十七评耶稣会事件,想想两边的关系也不可能好的了。
蒋友仁心想,还是看清形势,保住耶稣会在华许可再说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