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牢牢地把握住了机会。
他自己肯定是没有政治前途了,荷兰人不会接受他上台的:这是个面子问题,让安东尼上台,所有当初反对他的人都会觉得仿佛自己是傻子;但如果不是安东尼上台,而是议会派的其余人,大家面上便能接受我们不是反对议会派的对法政策,当初只是反对大议长这个人,所以我们没错。
如果摄政派能够上台,安东尼家族的人就还有机会。
他的老师、前任大议长,就是当年被活剐的大议长的外甥亲。
他是个政治人物,纯粹的政客,没有那么多情绪引发的仇恨。对于大顺下南洋一事,会视需要表现出愤怒或者不在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联合联省议会制政客的基本素养。
显然,中国人肯定是有某种目的。
至于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选择权在自己的手里。如果真的可行,当然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不行,那就拒绝呗。
反正摄政派已经被大顺这群人坑了一次了,现在摄政派不在台上,他们也弄不出当初煽动舆论让摄政派下台的手段。
和此时荷兰对南洋问题的态度一样,此时的摄政派大佬安东尼的心态,非常轻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和上次刘钰来的时候,心态就完全不同了。上次安东尼真不敢得罪刘钰,只能说好话、外交辞令周旋,因为荷兰在东亚有巨大利益;现在一无所有,那还怕个鸟,自是挺直腰板,和上次心态大为不同。
康不怠见安东尼如此“上道”,便将桌上那些记载着海牙惨案全过程的纸,随意地丢在一边。
这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没有荷兰国内的政治势力试图利用的时候,就是一张废纸。
为了些千奇百怪的理由发动的战争,一年欧洲死七八万人,都没人质疑,这才死了区区十几个,若无内部派别煽风点火,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头。
“大议长阁下,其实您是聪明人。您对荷兰未来的看法,我是赞同的。”
“荷兰的殖民地……呃,当然,现在已经没了。这个就不用考虑了。”
“荷兰国土狭小,商贸发达,人工又贵,物价又高,又没有法国的牧场耕地、更没有英国的北美提供材料,荷兰的手工业,是发展不起来的。这一点,鲸侯早就和我说起过,您的看法和他一样。”
“所以,荷兰假如有未来,一定只能靠金融业和商业。先说金融业,如果荷兰想要放贷,百分之八的年息,是否愿意借贷给大顺呢?”
安东尼不认为大顺需要借贷。
他觉得,康不怠只是在试探一下荷兰对大顺的态度,是否会牢记下南洋的仇恨。
“先生,对商人而言,谁给利息,就把钱借给谁。哪怕你和我有仇,你打了我一枪,但我没死,又爬起来了。只要你给我足够的利息并且保证归还,我仍旧可以把钱借给你。”
“这就是荷兰的商业思维。”
“您觉得,当初逼的共和国掘开大堤以水代兵的法兰西的仇恨,比贵国抢夺殖民地如何?可现在,法国依旧欠着我们3000万盾的债务,并且在战时按时支付利息,即便我们现在处于交战状态。”
“百分之八的利息,大额且国家有足够的信誉,当然是可以借贷的。贵国的信誉,不会有人认为贵国政府会破产还不起钱的。”
“尤其是在贵国拿下了东南亚之后,巨额的不动产,不会有人怀疑贵国的偿付能力。”
“而且,荷兰的法律不禁止金银出境。”
“只不过,考虑到初次合作,可能需要一些抵押。但……贵国可能没有抵押物。”
说到这,安东尼忙摆手道:“我不是怀疑贵国的富庶。而是,抵押物本身,需要在我们可控的范畴之内。比如说,贵国把东南亚抵押给我们,理论上,两亿盾都可以借到。”
“但是,这是无意义的抵押物。如果贵国不还钱,我们难道有办法去收回东南亚吗?”
康不怠忙道:“是的。是这样的道理。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可是夺不回来,便是借据,那也没用。”
笑呵呵地讲了一下这个典故,缓解了一下气氛后,康不怠道:“我看,最适合的抵押物,还是贸易和海关。”
“现在整个欧洲都在收紧进口贸易。唯独荷兰是有可能开放贸易的。如果荷兰开放贸易,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抵押物。”
“如果我们不还钱,你们就关闭贸易,我们就非还钱不可了,是不是?”
安东尼见到康不怠终于露出了本来的目的,心道果然还是贸易!当年在阿姆斯特丹就说这个问题,现在又提。
而且,这说法也非常的无耻。
想到这,安东尼立刻打断了康不怠的话。
“先生,您的意思是:贵国想要借钱,而为了方便贵国借钱,我们应该开放贸易?”
“这个逻辑是这样的吧?荷兰开放贸易,是为了方便中国借钱?”
康不怠真诚地点点头。
“对啊。大额放贷,本身也是一种生意嘛。我想贵国的金融家,一定非常期待,毕竟,百分之八的年息、而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