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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当日改“上联下力”的“联”为“使”一事,皇帝心道鲸侯无疑是终于大顺的。但大顺以荆襄弃均田免粮而呼保天下为界,是有旧顺、新顺的,鲸侯真正倾心的是哪个?
似乎一样,都姓李。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皇帝也没有太刻意地记下,似乎随着就忘了。就像是德川吉宗的那封信、亦或是瓦尔克尼尔的“警告”。
…………
待召见共商南洋大计事一结束,刘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枢密院。他这个副使不怎么管事,但又什么都管,管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已成体系、已有制度的事,有正使管着。
跟着史世用从南洋回来的探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阵子。见了刘钰后,刚要脱口而出如在威海时候一样叫声鹰娑伯,却想到刘钰已经封侯,急忙改口。
“鲸侯!”
说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就是南洋那些人给刘钰送的礼。乱七八糟,有画的植物图鉴、有绘制的巴达维亚城图、有当地的一些习俗记录,都是些投其所好的东西。
刘钰收礼从不犹豫,笑着收了,一边叫人倒茶,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看来巴达维亚确实是热,你这晒的……扔船坞蒸汽机旁的煤堆里,都分不清是人还是煤了。我记得那年刚弄来纽可门机的时候,你还说过这玩意日后多了,非要把人都熏黑了。结果蒸汽机还没多呢,你就先黑了。苦了你们了,那边的日子不好过。”
随口提了一句当年的旧事,探子心里一暖,心道鲸侯果然还记得我呢。
“苦倒是苦了点。但想着搏个升职,也就忍下了。鲸侯不是说过嘛,以前啥时候来着,为了能当官,都有自己宫自己的。只要能升职,巴达维亚那点苦算什么呢?”
“鲸侯,事您也知道了。陛下那边是什么意思?”
刘钰伸出五根手指道:“陛下闻听之后,立刻给了五万两。关系我早就找人联系了,既是当初给你们发的褐贝斯,岂能没有后手?事情急一些,晚上一起吃个饭,明天你就启程。”
“先去广东,到那边找米子明,他那边给你安排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人见面。”
“火药也分不出是英国货还是天朝的货,那边会派人私运过去的。你去找英国人后,也不用废话,就直接明说,你是荷兰那边起事的人。要买枪炮。”
探子自是不知之前皇帝关于给钱表态的犹豫,见刘钰说的爽快,以为皇帝肯定龙颜大悦,忙道:“若有这五万两的枪械,弟兄们绝对有把握拿下巴达维亚。只是,就这么和英国人说,他们会不会有疑惑?”
刘钰笑道:“放心吧。英国使节团刚走,东印度公司在广东那边的负责人,法扎克莱,在京城我和他交流过。他整天说荷兰的坏话,还给我专门送礼来说荷兰人的坏话呢。绝对一拍即合。”
“明古鲁那边离你们活动的火山地区那么近,运货还不容易?”
探子自是对刘钰信服,见刘钰说没问题,他也毫不怀疑,只是问道了交货的细节。
“荷兰人正在南边巡逻,好像不太容易吧?”
“嗨,这个简单。我自给你打好配合。我去巴达维亚,又不是我自己去。南边的舰队要跟着我一起去,我这边睥睨一下荷兰人,保准的,荷兰人肯定会把南洋的战船都弄到巴达维亚要压我一头,展示一下他们的实力。到时候钻这个时间段的空子,少说一个月时间,那还不够?”
探子一想,忍不住道:“妙啊!荷兰人在南洋的统治,靠的就是他们的武力。上一次史大人去,带了一队精兵,荷兰人已经不太舒服了。若是这一次鲸侯再带着舰队去,荷兰人必是要把舰队搜罗起来,哪怕是给旁人看,也要让他们知道荷兰更强一些。”
“我听说当年爪哇人打赢了蒙元,兵威大振,自此南洋诸国皆为藩属朝贡。至三宝太监下西洋,爪哇各国的藩属见了三宝太监的舰队后,纷纷弃爪哇而贡天朝。如今荷兰人在南洋颇多藩属,压榨又狠,荷兰人纵然以为天朝无下南洋之心,也恐那些藩属见天朝舰队后弃荷归中的想法。这必是要把舰队搜罗起来,以让周边知道荷兰才是南洋第一海军。”
刘钰点头道:“不错。你在威海学的东西还没忘光。就是这么个道理。他不是防我,是防那些藩属起别样心思。到时候,我在南洋折腾一个月,荷兰人就得把舰队都调到我身边陪我一个月。”
“锡兰不算,安汶、班达、三宝垄、井里汶、泗水等地,皆有天朝人。我自去宣慰,沿途荷兰人必要以‘护送’为名,在舰队数量上压我一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还不够你们接货的?”
探子笑道:“够了!够了。只要有这一个月的空档,若英国人真的有心,便是挪用驻军的火器,也会抓紧时间送到的。”
刘钰也道:“真要是英国人那边犹豫,朝廷手里也有一批英国枪,自会找机会送去。但最好还是英国人同意,也免去一些麻烦。你此番去,不要有压力。尽量办成,办不成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