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国,想来在我朝周边所谓殖民地的,也都是些三四等人物。大家都是三四等人物,实在不必担忧。”
一番安慰,刘钰心中阴云稍解,知道自己也只是发发牢骚,科举改革暂时看不到希望,只是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好吧,不提此事了。只喝酒。待过几日,我找一些人给你送过来,到时候去了西洋,只是别忘了这个对你前途攸关的‘黄道婆计划’就好。”
“放心吧,别的事能忘,关系到升官发财的事儿,能忘了吗?赶明儿我便回家里,跟父亲说说,把家里那些用不上的、压箱子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到了那边好送礼结交。”
碰了一杯,便不再提这些事,只让刘钰讲了一些英国的大致情况,田平也没觉得有什么惊奇的,将这些事一一记在心底。
酒酣之后,送了田平回去,展开那本书,翻出田平传递的书信,迷迷糊糊地扫了几眼,刘钰就知道这信上的事有些大,酒后不宜思索田贞仪说的是对是错。
赶忙回去,藏好书信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仔细又把信读了一遍,一把火烧掉后,便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像是拉磨的驴子一般在房间里转了一整天,最终点了点头,觉得这想法看似诡异,可实际上却有好处。
第二日早朝之后,皇帝召见了刘钰,正要问问朝鲜国使节的事,刘钰想着田贞仪信上的内容,最后下定了决心。
李淦并不知道刘钰脑子里在想什么,笑吟吟地问起了朝鲜使臣的事,听到刘钰连诈带吓的那番话后,不由莞尔。
“朕实没想到,对朝鲜这等宗藩,还有行霸道手段。朝鲜国定要说朕以力假仁,嘴上不说,腹诽总是有的。”
“不过你那以商控蒙之策,确实卓有成效。加大对朝鲜的控制,也非是就你一人的想法,英国公昔年也说过。但这一次的要求,确实有点过了。”
刘钰忙道:“陛下是天子,天子令诸侯做点事,那不也正常吗?他若不情愿,那边证明他们不够忠顺;他若忠顺,便不会不情愿。”
“哈哈哈哈……这话是这么说,但这等虚言,你不是平日最不喜欢的吗?朕也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就不要在朕面前谈这些虚言了。你和朝鲜国讲的那些道理,哪是什么道理?分明就是讹诈。”
“臣不过狐假虎威而已。若无陛下治理天朝、国盛民安、军马正壮,只怕那些道理都是废话。只是臣的话,也不是那么没道理,本来实边鲸海、大建海军,也是为了维护天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小国不知道理而已。”
李淦心知是这么回事,却还是摇摇头。
“守常啊,朕是迈出了一大步,这一步迈出,便不再是宋明之天朝了。汉唐霸道过重,朕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担忧的。”
刘钰知道皇帝只是这么说说,既已做了决定,这时候再改已经来不及了。但为了让皇帝放心,他还是说了些宽心的话。
“臣最喜欢的故事,便是刻舟求剑。汉唐霸道过重,或确实如此。但汉唐时候,一无火器、二无炮舰。汉唐时候的过重,并非本朝的过重。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但以史为鉴切忌刻舟求剑。譬如以史为鉴,可知祸必起于北,如今北祸将安出?是以,以史为鉴,应知祸必起于夷,而非祸起于北。如今西夷正强、北夷衰弱,若只知北而不知夷,这便是刻舟求剑了;再如西域,此时西域,正在南洋。”
李淦点点头,也知道正是这些话当初让自己做出的再行一些霸道的决定。只是该有的担忧仍旧没去,何时才应该算是适可而止?
正要再和刘钰谈谈“以史为鉴”和“刻舟求剑”之际,却见刘钰忽然跪倒于地奏事道:“臣有事相奏。对倭一战,臣请暂去统领海军之职。”
“臣昔日曾言,要使兵将分离,既换主将,亦可凭借训练与科班教学,使在周边无敌。陆军已做到,臣亦想让陛下看到,海军亦是如此。”
“七皇子纵然年幼,只要陛下授职授印,以官低的参谋部,亦可辅佐;以舰长们的学识、水手们的训练,亦可全胜。”
“有臣亦可,无臣亦可。海军是天朝的海军,草创之初,臣领事独断,只为效率。如今当有制度,亦算臣兑现当初的诺言,兵将分离,参谋定策。”
“此战胜之必然,不足以为功!但若臣不领军亦可运转自如,臣才算是完成了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