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如果能哦实行三十税一的仁政,自己难道不也可以天天吃白米饭吗?
呛人的青芥抹在眼角旁,刘钰饱含热泪地冲着这些吃了三天白米饭的农民,声音哽咽地做了最后的鼓动。
“百姓们,天朝乃礼仪之邦,此番来,只为施仁义、行仁政。不取寸土。”
“我们终究是要走的,就算今日烧了地契和质押文书,就算今日说了三十税一,若是武士老爷们、领主们日后反悔,又怎么办呢?”
那些已经拿到文书的,心一下子凉了。
是啊,唐人是仁义之师,不取寸土,唐人走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那些豪商和藩主关系密切,武士老爷们会允许他们只缴纳三十分之一的贡赋吗?
就算拿到了质押文书,将来还不是可以索要回去?
数千的百姓跪在地上,高声请愿道:“请大人留下!请大人留下啊!”
“领主怎么可能会行仁政呢?”
“大人请不要走啊。大人若是走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该怎么办?”
刘钰“洒泪”道:“我有我的仁义,我若留下,岂非是为了取土而来?为人,岂能无信?”
“不若这样,待我攻下高知城,抓获你们藩主的家臣和那些豪商。我来作保,要他们不得违背仁政,不可再收回你们的土地,如何?”
“攻取高知城,你们无需冲杀,我来替你们讨回你们应得的一切。只是虽不用你们冲杀,却需你们拿起你们的农具,助我一力,可乎?”
本来已经心凉的人,此时再度又燃起了希望。
既然唐人可以作保,或许真的就能实现这些唐人所说的仁政。
眼前的这位大人是如此的好人,如此的诚实,如此的守信,他还有可以把不可一世的武士老爷打的屁滚尿流的军队,这样的人作保,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白米饭的滋味,真的太好了。
如果真的可以实行唐人所言的仁政,日后每天都能吃上白米饭了。
只要这些唐人可以攻下高知城,可以把藩主的武士近臣抓获,把那些豪商抓住,和他们签订契约,不准盘剥,想必藩主和武士老爷们一定会遵守的吧?
武士,也有他们的荣耀啊,而诚信难道不正是其中之一吗?
只要这些唐人作保,不但可以保证仁政得以实施,还可以让领主和武士老爷们对此事再也不追究,这就太好了。
再度回忆起一顿吃饱白米饭的感觉,数千农夫纷纷道:“请大人做主!我们愿意干。”
见人心可用,刘钰正色道:“好,各户有心者,明日即可拿着农具前来。家中有女子者,可趁夜晚编织竹筐、木筐。每个作价银钱,当即交付。”
“各人回到本村,本乡,可将今日我所说的话广为传播。”
“如今已是六月,眼看稻米就要熟了,若能做成,今年你们就能顿顿都吃白米饭了!”
号令一下,数千农夫纷纷朝着家里狂奔。
或是叫女人连夜编织竹筐、草笸箩;或是自己呼朋引伴,将这几日经历之事大肆宣扬;亦或是悄悄从怀里摸出偷偷藏着的饭团分给家里女人孩子。
这些倭人乡民离开后,军官们都兴奋起来。在他们眼中,明天只要有个几千人赶来,就可以在一天之内填平壕沟和沼泽。
而那,几乎是攻取高知城唯一的障碍。
唯独几个心地善良的军官感叹不已,摇头道:“大人何必骗他们?就算逼着那些人签了契约,难不成就真的既往不咎?就真的能三十税一?”
“我等这几日也研究了一下倭人的制度,别说三十税一,便是十税其二,只怕倭人都没法养这么多的武士。”
“我朝亦知前朝教训,兵是募来的,必要花足了钱。兵若不稳,宗庙必隳。倭人又不傻,武士也非军户农奴,怎么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农兵分离之下,若对农民仁,则对武士不仁。武士不稳,其国必乱,倭人绝不会允许,也不能答应。”
“大人何不直接按那倭人师匠所言,分钜桥之粟、鹿台之财?我等军势强横,倭人百姓亦看在眼中,只要振臂一呼,必然跟随。”
刘钰失笑摇头道:“农民很狡猾的。除非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人造反?岂不闻,历来皆是反奸臣不反昏君?你们不读《水浒》?赵王君是好的,高俅是坏的。”
“天朝百姓,造反经验丰富,汉高、明祖皆布衣而成大业。又有《水浒》等书流传,《西游》更直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倭人造反,尚未有此等经验,心存侥幸幻想。”
“天朝自有国情在此、倭国亦自有国情在彼,岂可不知变通?”
“既存幻想,那便顺着他们,只说作保签契约,他们便敢来。若说诛暴虐之君,他们吃饭肯来,做事却未必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