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士、轻徭薄赋、出役给钱、四民一体这些东西,依旧是此时的政治正确。可放在日本,哪一句都会引发轩然大波。
底层缺组织,也缺指导思想,组织需要时间,而指导思想这东西可以短时间内灌输一些,底层百姓听不听得懂没关系,反正也是说给高阶武士、大名和幕府听的。
选在土佐,也因为土佐在关原之战后换了藩主,新藩主家的武士和旧藩主遗留的武士之间也有巨大的矛盾,在这里造成的影响会更大。
手里除了水手,也就五百人的陆战队,就算高知城前几年失过火、又恰逢饥荒刚过去,攻高知城也不现实。
可自己就偏偏要靠这五百陆战队,叫土佐藩将来一个兵都不敢出。
至于抢钱……明抢是最低级的手段,刘钰不屑于用。
将自己的计划和众人说完,确保可以明确知晓以便贯彻实施后,几个会日语的通译就开始在那背诵刘钰写的蛊惑人心、煽动情绪的小册子。
很快,前面的军舰捕获了一艘日本的商船。
自从锁国令颁布之后,曾经可以造盖伦船、横渡过太平洋去墨西哥招采矿工程师的日本,已经没有一艘可以出海远航的船了。
这商船小的可怜,也就走走近海,证明这里已经距离海岸不远了。
船主被转移到了刘钰的座舰上,看得出这个可怜的船主已经被吓坏了,这里又不是长崎,这里的船主既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也没见过外国的人。
上了船之后,就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刘钰知道商人最喜欢什么,也想试探一下锁国令对这里的商人有多大的影响,笑吟吟地摸出几枚在墨西哥铸造的西班牙银元——这玩意多的在福建和广东一抓一大把,比银锞子还常见。
跪在地上的商人看到闪闪发光的银元,原本的恐惧一扫而空,知道但凡笑眯眯给钱的,一定不是坏人,更不可能杀了他。
朝着刘钰磕了几个头,接过刘钰递过去的银元。
可银元刚摸到手里,立刻就像是触电一般,把这几枚银元扔到了一旁,吓得更是在地上猛磕头。
因为,银元的后面,印着一个十字架盾徽。
刘钰又摸出了一枚同样的银币,指着后面的十字架盾徽,用自己那口半吊子日语问道:“是因为这个?”
商人磕头如捣蒜,连连称是,若是被人看到这样的标志,是要被钉在十字架上上火刑的。
岛原之乱后,幕府对天主教徒有了标准的处置流程:钉十字架,砸碎了尸体砌在城墙里,看看到底能不能复活。
商人虽不曾出过外海,可锁国令这种事他可记得清楚,一旦被发现肯定会死。哪怕对白银爱的深沉,也只能像是上面沾了屎一样赶紧丢掉,甚至可能上面就算真的沾了屎也不至于如此。
从这个商人的反应上,刘钰可以判断出幕府的控制力还是很强的。便把那几枚银元收走,摸出了一些日本这几年新铸的享保钱,商人眼睛一亮,赶忙收下。
“大人是唐人吗?”
收了钱,胆气也壮了许多,竟然敢主动和刘钰说话了。
“嗯,是唐人。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小人是贩卖纸的。土佐的纸,很有名气。小人是小本生意,恳求大人放我离开。”
“嗯,你放心,唐国的纸遍地都是,我自不会要你的纸,也不会要你的船。你是土佐人?”
“是,小人是土佐的商人。”
“我听说高知城失火了,现在还没有修好吗?”
“没有,还没有修。”
“你们的藩主是去江户参觐了?”
“是的。”
“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八月份。”
“高知城距离海岸有多远?”
又摸出了两枚享保银币,商人接过银币,回道:“距离海岸河口有约莫十余里。河口狭窄,大人的船可能无法通行。河口往上十里才是高知城,在两条河的夹口处。”
“海边有炮台吗?”
“没有。”
取来纸笔,一边询问着,一边绘制了一下河口的大致情况。
如果这个商人说的都是真话,攻高知城是不用想了,河口太窄,而且刘钰绝对不会在步兵不足的情况下,将军舰开进狭窄的河道,那是给人送菜的行为。
但城是城、市是市,高知城就是个城堡,绝大多数的人口当然是在城下町居住。
这里百余年没打过仗了,海岸连个炮台都没有。
问清楚了要问的情况后,刘钰还很好心地告诉这个商人,日后若是被人问及应该如何应答。
待商人彻底放松了警惕,在银币的面子上认为唐人都是好人的时候,刘钰笑吟吟地露出了獠牙。
“你说的若是真的,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假的,你的名字定会在土佐流传。”
商人刚刚松懈的精神顿时又被惊住,连连磕头口称不敢,刘钰这才对着刚才口述绘制的地图,询问了更多的细节。
行家出手,是真是假一听便知,终究也是带兵这么久的人了。商人将他知道的情况一一说出,基本可以确定都是真话后,刘钰又赏了他几枚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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