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底,他们都要死在奴变之中。
这个政府,谁都行,包括满清,只要能镇压奴变、提供稳定即可。
不管是为了权势之争,还是为了国家稳定,此时士绅出身的科举文官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
大顺的扩张,到此为止了。
不能再琢磨着开战了。
如果没有外交,那么周边也就没有值得开战的方向了,安安心心关上门,做天朝,延续着旧有的道路即可。
一旦有了外交,那么外面的世界就可能对内产生影响,大顺就可能继续开战——尤其是大顺建海军这件事,让很多人心里不安。
他们也不都是蝇营狗苟之辈,而是考虑到要开战,得花钱。
花钱,得收税。收税……那文登的白云航,在文登搞得摊丁入亩、清查田亩之类的变革,就可能发生。
因为今年大计外察,这白云航在文登搞得简直有声有色,取消丁税之后,税收居然比原来还高出了几成。
就算不变革,这收上来的税用去打仗,也是浪费,还不如用于民生。比如修修黄河、蠲免钱粮等等。
西域倒是打下来了,可是有什么用?每年还要往里面贴不少钱,还得驻军。
是,给甘肃、西京等地的农夫带来了好处,不再是前线,真过不下去还可以走西域、垦河套。
可好处都是甘肃、西京的人得了,税却要从江南人手里收,凭什么?有能耐别在江南收一分钱的税,靠西京甘肃的税去平西域啊。
当初罗刹人入京的时候,皇帝就说过,到平西域为止。
现在又要搞外交部,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只要不外交,和外部就没有联系,也就没有再打仗的可能。
多数人是这么想的,刘钰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士大夫们的思维方式,见惯不惊。
后世的中国,和此时的中国,在三观上有着根本的不同。
王安石在九十年前,还是奸贼,只是大顺搞了变形的三舍法,儒生们也不好喷的太过,那是打朝廷的脸;张骞的评价,也不都是正面的;班超斩杀匈奴使节的事,更有许多人诟病,认为这是无德仗势欺人的体现。
其实,比这更严重的想法,也有。
比如有人认为,四方边境都是累赘,不如舍弃,纯粹浪费钱。
王者不治四夷。当然,辽东不算,那里已经不算四夷了,都是一群移民。
此时朝堂上安静的可怕,这番言论,等同于是在指着刘钰的鼻子骂奸贼了。不少人都知道,今天的事,没这么简单。
朝堂之争,也和打仗差不多。有前锋,有主力,有后卫,有出来和稀泥调停的。
在这个节度使入京陈事的节骨眼,前锋试探火力的,肯定是要派谏议大夫这种有资格说话,但败了己方也无太大伤亡的人。
都知道刘钰在朝堂上就是个孩子,吃不得一点亏。
一些在外的节度使心想,今天又有热闹看了。
连皇帝都没吱声,等着刘钰站出来开骂。
然而被指责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刘钰,却安静的像个羞涩的少女,唾面自干,往那一杵,跟睡着了似的。
等了半天,皇帝见气氛过于尴尬,只好先说话了。
“那西洋诸国,亦非小国。你们难道没看鹰娑伯所著的西洋诸国略考吗?那英圭黎国,岁入两千万,战舰六七十万料;齐国公出法国,法兰西国兵也不弱。外交之事,互通有无,知己知彼。”
“汉时尚且称赞罗马,称之大秦。西洋诸国,非是小国。鹰娑比素知西洋事,当可信之。”
有人出来道:“世人皆知,鹰娑伯《论语》、《孟子》背不熟练、经典少有研读,这西洋诸国事,倒是如数家珍。他对西洋人的了解,我们自是信的。”
夹枪带棒地羞辱了刘钰一番后,又道:“那英圭黎国,土地不过一广西、人口尚不及山东。如此却收税两千万两白银、战舰六十万料,足可见横征暴敛、穷兵黩武。”
“以吾观之,必不可久,定会亡国。地不及广西、人不足山东,岁入两千万,陛下难道以为这是好事吗?”
“此等必亡之国,交往何用?”
“就算交往,已有礼政府、鸿胪寺。如今又立外交部。”
“臣试问,这叫朝鲜、琉球如何看待?朝鲜,孝子也,五服之内;西夷,外人也,夷狄之属。”
“招待罗刹,规格高于朝鲜。此重夷狄而轻五服之亲,只恐藩属离心寒心。”
“西夷诸国,纵然兵强,又打不到我们,相距又远,何苦交往而寒藩属之心?”
关于外交部的讨论,刘钰不出声,齐国公本为了避嫌不该出声,此时却忍不住道:“诸公难道忘了前明英荷葡等国寇海之事?舟山、澎湖、台湾事,殷鉴不远。”
然而反对者也早已想到,笑道:“齐国公之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前明闭关,英荷欲求通商而已。如今我朝既已通商,天朝货物,通于西洋,人人追捧。他们岂敢开战,自断财路?”
“另外西洋人多用大黄、茶叶,又食牛羊肉奶,若无茶叶大黄,必腹胀而死。他们岂敢开战,自寻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