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担心的,就是将来海上出现一支强大的海贼力量,如同前朝末年的郑家。
至于那些逃税漏税不走海关的走私贩子,在皇帝眼里也就是疥癣之疾,无非就是少了点钱嘛。
皇帝担心的事,刘钰必须要先说清楚,免得皇帝或者大臣的脑子不好使,担心起这种杞人忧天的事。
“陛下,就算是欧罗巴,海盗也没有巡航舰以上的军舰。一艘战列舰,要二三十万两白银,上面的船员、补给、消耗、训练,更是数额极大。”
“自刺刀与燧发枪用于陆军;大舰用于海军,日后再无匪患可言了。陛下大可放心,都成不得气候的。”
这是在给皇权去除掉一些担忧,这样的论调多了去了。曾有人论证燧发枪就无起义,也有人论证过后膛枪时代无革命,一步步一直走到了无人机时代无革命,然而……
刘钰自己肯定是不信的,但在大顺,这个论证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因为“无史可鉴”。
皇帝琢磨了一下刘钰的话,心想这倒的确是大有道理。以往还要担心武将擅权之类,如今训兵、掌军分开;军校控于皇权之手;军械皆在京城周边;海军更是若无陆地为依托只怕连两艘战列舰都撑不起……
难不成……难不成这大顺竟真的要千秋万代,打破始皇帝已降四百年国运为强的魔咒?
想到这,李淦的内心有些激动,饶是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神采异样。
只要中央的权威还在,只要朝廷还能保证每年三千万左右的岁入,在军改之后,似乎真如刘钰所言,江山稳固,彻底断绝了内部颠覆的可能。
所担心的,无非就是那些同样岁入几千万两的西洋大国,内部势力唯独要有那些西洋大国的帮助才有可能成功。
似乎,是这样的。
李淦有些激动的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透明的玻璃射入的阳光扫出了一道道灰尘的光影,皇帝的身影就在这一道道光影中逡巡。
手指时而握在一起,时而松开,时不时又看看刘钰,心道此人真是上天派来保我大顺江山的忠贞之臣!立国已近百年,便如卫鞅、王荆公、张太岳,也只能修修补补,此子的手段却大不一样。
如今京营已经完成了军改,西北边军也在军改之中,五年之内必见成效。
届时,倭国臣服,南洋夺下,朕的威望无以复加,堪比秦皇汉武、唐宗明祖。枪在手,威望加身,届时取消江南士绅的优待、清查田亩、废弃漕运改为海运,不说千秋万代,却也敢追一追凤鸣岐山的八百年之运!
到时候,再把西洋人全都驱逐,只在马六甲一口通商,使得国人不能与西洋人接触,更无借西洋人之力成事的可能。江山如何不稳固?
朕若能控制,则控制。
若到晚年,子嗣孱弱,则废掉前往西洋贸易的商队,只留马六甲一隅为窗,大洋为壑,此真天下也。
哪怕是李淦算是锐意进取,他也不能够理解印度的棉花和倾销地对还没出现端倪的工业革命的作用。
想法此时算是宏大,但其本质已是保守。
开疆拓土未必不保守,屁股下的椅子使得他的想法必然保守。
这个放在之前要被视作穷兵黩武的想法,在刘钰出现所带来的种种变化下,似乎已经有了支撑其成为汉凿空西域一样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房间内又转了几圈,平复下来了这种激动得心情后,勉励刘钰道:“爱卿所陈之事,大有道理。爱卿当勤勉做事,待南洋平定,说不得这伯爵府便要再大上几分,改几个字了!”
“你派船去瑞典,既是要办大事,又是为朕的天下去办,朕也自当做点什么。既是要去走私,又要取木焦油技法,朕便修书一封,一并带到瑞典,以彰支持。那几个被准部俘获的瑞典人,也赏赐些礼物,叫其回去后衣食无忧,诉说天朝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