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新的买卖,没人知道。
其实刘钰想干的,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以他的官面身份为担保、以海运为缩短距离的工具、以威海为轴心中转枢纽,把股份制公司为手段,将江南的资本投入到北方。
大顺要搞工业革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资本富集区和资源富集区是分开的。
江南有钱,有很多钱。
但是江南没有大型的煤矿和铁矿,尤其是靠的很近的那种。
辽东有煤,有铁,而且有很多煤,很多铁。
但是辽东没有钱,没有足够的资本支撑一个大型的煤铁矿。
原本,辽东和松江是遥远的,遥远到让松江的人感觉那是天下之外,毕竟塞北。
而现在,对日贸易发展的海运基础,使得这个距离缩短了。
掌握了新航线之后,贸易公司不但可以从松江直航日本长崎,也能够从松江轻而易举地航行到辽东。
每年从辽东运送到松江的大豆、小麦,就是一个缩影。
距离一旦缩短,股份制公司一旦正规化,江南的商人就可以坐在松江,等着分钱,将资本募集起来,开发辽东的煤铁矿。
赚钱,肯定是赚钱的。
只是以往商人们做什么,都是自己会什么便做什么。
现在贸易公司这种股份制公司的出现,使得商人们不必自己会做,只要立好了规矩,投钱就能做。
短期来看,大顺要军改,需要大量的铁支撑军工业。
长期来看,辽宁移民开垦、鲸海移民开垦、蒙古移民开垦、对朝鲜对日本的贸易,都使得在辽东兴建煤铁产业大为有利可图。
更长期来看,辽宁作为大顺的重工业基地是最为合适的。至少比山西要合适,因为山西没有海运,而辽宁的铁矿和煤矿都紧靠着全国的第十大河,辽河。
只是这种有利可图,是长期的,短期不太可能赚,至少也得三五年的周期。
依靠着贸易公司分红的震撼,依靠着刘钰的个人信誉,刘钰相信只要自己不要脸地忽悠起来,就像是南海公司一样忽悠起来,肯定会有很多人“上当”的。
这种“上当”的基础,刘钰谋划了数年,准备了数年,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
刨除掉大顺已有的移民辽东、允许海运等基础,剩余的基础都是这几年他打下的。
自己的官身和之前的让利,获得了众人的信任。
贸易公司股份制,经过这几年发展,至少在松江地区让人们信任且熟悉。
他在威海练兵,使得威海作为沟通辽宁和松江的枢纽和中转站,缩短了印象中人们对距离的概念。
探索新航线、六分仪等的使用,使得松江可以不需要沿着海岸线走深海直达威海,威海又有十分成熟的航线抵达辽河口。
对日开战和对朝租地的谋划,也使得兴建冶铁作坊有利可图不是一句空话。
威海的军工厂适逢大顺军改,至少十年之内都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
股份制的铺垫,使得很多人确信自己可以坐在松江等分红,而不是自己非要会冶铁才去干冶铁。
至于辽宁当地的官面,商人们自然不用去考虑。他们确信只要有刘钰参与,肯定不会有地方官无理取闹,勒索盘剥。
这些基础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从几年前明明有能力独霸日本贸易却非要让股分红开始,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能改变天下的,是一个阶级,而不是一个人。否则只不过是改朝换代。
让松江成为大顺的金融中心,让辽南辽中成为北方重工业的起步点,让威海成为连接南北的枢纽,形成一个囊括朝鲜、日本的大圈,这是他对北方的规划。
除了要忽悠在辽宁开办冶铁行业外,他还要出让卷烟、玻璃、火柴等新兴的工商业。
原本的纺织业,基本已经饱和,只能另起炉灶,搞出新的消费品,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其实搞这些行业,哪怕是在辽宁冶铁,刘钰也还是出得起钱的。
但钱只是一种工具,目的未必非要是挣钱。
他更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将这种参股经营分红、专业工匠负责的新型制度推广出去,至少在松江地区形成一种可接受的习惯。
改变以往那种干手工业,非得自己有手艺、靠一点点积攒家底、祖辈相传终于做大的习惯。
靠几个产业,形成一种风气,这是很重要的。
这一次的重点还真不是募集资金,而是培养习惯和风气。松江既有之前合股去日本贸易得习俗,也有这几年贸易公司带来的习惯冲击,还是很有基础的。
朝廷现在没有专门的政策,保护工商业,保证没有株连和连带,或者叫有限责任。
但刘钰作为官面上的勋贵,扭曲的身份让商人们暂时可以放下这种担忧。
这一次参股,当然还是要预留出一部分股份给皇帝和勋贵,把他们也绑定在这个利益之中,至少短时间内可以少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