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孝烈,到头来替父从军的木兰竟成了不违君臣礼的节烈妇,这意境可是远不如三哥哥唱的这一段了。”
越品越觉得这段唱词大有意思,虽然文辞颇粗,可是其中道理韵味,竟是比之前所听过的木兰唱本高出了百倍千倍,实想不出何等人物能在这世道写出这样的唱词。
再一想这里面的“巧”,自己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姓刘嘛。
此时方知刘钰刚才的笑绝没有半分嘲弄不屑的意思,心头那一块不安的石头便落了地。
刘钰回味着这一段老调,想着最让他叹服一元纸币上的女拖拉机手的新天地,嘴角也荡出了笑容。
“贞仪妹妹好胆气,我心里满满欢喜,哪里会嘲弄作笑呢?倒是这唱词的人,却不好寻,我也是偶然听之,记在了心里罢了。”
“说句实话,之前并不知道妹妹有这样的胆魄,若不然,第一次飞升的时候,定是要请妹妹的。不为别的,便为日后人们追忆起天下人第一次飞升天际的时候,便会想到有个女子。也算是一桩我朝的木兰美谈了,也应了妹妹那句话: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女儿不英雄!”
田贞仪仔细看着刘钰的脸色,似乎想要看破刘钰的面皮,仔细听听刘钰说的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许久,这才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虚空。
心道:你既这般想,也真不枉我平日里的幻念,当真是个可引为知己的。只是我既想你为知己,却不知你在想什么,何时我能做你的知己呢?若是不知不解,为你知己也只是空幻之言,到头来我心里总念着你为知己,你却只当我是个异样女子,虽不俗,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心里渐渐有些沉重,涌出一股甜涩的忧伤,如同咀嚼被人泼了陈醋的甘蔗。知道日后总不能时常相见,只恐连刘钰心里想什么怕也难知晓。
平日里总是个乐天的人,不悲秋,倒喜秋菊万顷百花杀,今日却不知怎么,从到了这里,心里依然患得患失了两三次。
心情多有一丝抑郁,使劲儿摇摇头,像是想把脑子里的这些郁结气都甩出去,恰好一阵风来,田贞仪顺势道:“三哥哥,何不把绳索解开?便乘风而去,何苦要拴着绳索,难以尽兴?”
刘钰却摇摇头。
“妹妹胆气大,可我胆子小。如今不比当日,当日我不怕死,今日却怕死了。这东西,是有风险的,会死人的。”
这话说的古怪,田贞仪心有不解,问道:“当日比今日,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嗯……当日我只是个不能袭爵的次子,今日我却是入了上舍的勋卫。当日敢冒死,因为非冒死不能遂志。如今不敢冒死,非不死不能遂志。”
“人固有一死,若是当日初飞,或可重于泰山;而今日乘风,那就轻于鸿毛了。也不怕妹妹笑话,我倒想说一句:舍我其谁?”
田贞仪自然知道,孟子的这句话,还有上面一半。
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这样吧,便在此做一诺,他日若遂志,再请妹妹一起乘风起。便是死,倒也无憾了。只怕到时候妹妹却出不得门了。”
前半句说的还好,后半句就有些撩的意思了,吊篮上的人都听得懂,只是全都装听不懂。
田贞仪心里被前半句所染,又被后半句所动,饶是平日里脂粉堆里机变无双,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是刘钰有心说的那句撩语,还是自己自作多情,更不好去问清楚,心里只能像是爬过了个蚂蚁。
好久,才压下去非要隐着旁敲一下那一句的冲动,避开了真正想说的,化作无知不懂的笑,顺着话道:“好啊,君子一诺,泰山可移。待三哥哥遂了志,咱们再乘风而游。”
又吹了一阵风,田贞仪再也没提半句乘风起的话,默默地欣赏着下面的风景,心里涌出一丝丝轻快,只觉得虽不知刘钰到底想要什么,难为知己,可大丈夫当如是,心有天下事。
待天色渐渐中午,终于熄了火,慢慢飘落下来。
就在旁边的园林旧景中做夏游野餐,田贞仪也没再赋半句诗。
临走的时候,田贞仪的半只脚都踏到车上了,忽然问道:“三哥哥,听说你颇通西学。我平日里也观星为乐。对于日食月食事,却还有些不懂的地方,待过几日,叫哥哥捎与你,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对,可以吗?”
“行。”
“嗯。”
再没说话,做了个别,就上了马车,也没有再掀开布帘。
田平自去和刘钰道别,等回到了家里,田平这才问道:“日食月食,你懂得比我都透,哪有什么不懂的?”
田贞仪咯咯一笑,也不扭捏,大方道:“你整日说他少懂诗词,难不成我要写诗词叫他品评联诗?”
这话说的既大胆,也有几分泼辣,倒像是红拂女的胆气,田平一笑,正要离开,却听妹妹又道:“不准和他说我刚才说的话。他若问我的事,也不准你说。我自有纸笔。好哥哥,这话也别和父亲母亲大哥大姊说,妹妹求你了。”
田平应声,心道傻妹妹,真以为我一下子就拿得出千两银子?真以为父亲当日非找他做事,捧他起来就真是一心为国、只为勋臣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