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几十年的周期内未必就对。
而且,这种思维,很容易陷入到经济决定论的机械唯物当中。
也即:认为社会的发展只是经济发展的自然结果,并把经济看作是社会发展过程中唯一起作用的因素,否认政治、思想、理论等在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作用。简单地用经济因素的自动作用解释复杂的社会现象和历史发展进程。
恩格斯说:【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末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是和说德国的革与反革里说某某背叛的人民之类,是一样的、无意义的、正确的屁话。
放在18世纪,如果以这种机械唯物的、幼稚的、错误的、甚至是将老马的学问彻底庸俗化的【经济决定论】来看待18世纪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极为错误的观点、甚至一步滑向帝国主义甚至是最奇葩的辉格史观的变种——历史上欧洲的殖民侵略,是文明战胜了野蛮,是先进的生产力对落后生产力的碾压。
这就很容易产生一种晕乎乎的自以为是,认为1750年欧洲的生产力、纺织业,已经完全超越的亚洲。于是带着这种庸俗的机械唯物的经济决定论的脑子,反推出诸多奇葩的结论。
事实上,并非如此,也绝非如此简单且机械的经济决定论,所以才导致了大顺在印度引发的诸多问题。
这种庸俗化的经济经决定,在后世,就是尹里奇的《怎么办》,狂喷那些经济决定论的拥趸。
而在此时,作为逆练的结果,就是大顺为什么一定要先把这个奇葩的、畸形的、缺了世界上大约三分之一人口的所谓世界市场建立起来,才能解决大顺内部问题的解释。
历史上,从约翰·凯尹发明飞梭、到珍妮机、再到水力纺纱机、再到骡机以及轧棉机,这是一个六七十年的漫长路程。
而直到轧棉机和骡机的出现,才算是让欧洲的棉纺织水平有和亚洲竞争的实力。
用后世的话讲,这算是一种后发优势。
从零开始,从事传统棉纺织业的人少,阻力小。
而且有着军舰、刺刀和大炮,打赢了几次海上的商业霸权战争,靠着殖民地市场,把从零开始的棉纺织业养大。
等到羊毛纺织业体系内的贵族、地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压不住了。
在这里,就可以明确地说:如果没有大西洋、印度洋的阻隔。那么,珍妮机就根本不可能出现、更不可能存活。
在大顺,珍妮机存活的可能性,为零。
因为这玩意儿纺出来的纱线,牢度很差,只能做纬线无法做经线,需要用亚麻或者呢绒混纺增强强度。
这在大顺,压根就没有市场。你纺出来的纱,纺多少赔多少。
但在欧洲,是有市场的。
因为国家强力不准进口、行政命令不准穿东方棉布、对东方棉布征收重税,这使得这种在亚洲被视作“十足的垃圾”的混纺布,才能够在欧洲的市场生存。
并且因为英国海军的强大,海战的胜利、重商主义和重税压榨下的造舰,使得欧洲各国的海上贸易都受制于航海条例。
这是典型的商业霸权带动工业发展、保护主义的胜利。
故而,大顺想要走完这一步,就不可能刻舟求剑、东施效颦。
也就是刘玉活着的时候主导大顺改革的思路:技术进步为辅、商业霸权和造舰优先。
直到刘玉死的时候,大顺在欧洲市场畅销的棉布,也不是靠蒸汽机、大型织布机和走锭精纺机,所谓的“工业对手工业”的碾压——即便有一定的工业因素,但那绝不是刘玉死前大顺对外贸易的主力。
而是标准的老马说的:前工业时代的商业霸权逻辑,以造舰和海军获取商业霸权。
只不过这种商业霸权和原始积累,因为大顺和欧洲的白银汇率、劳动力价格等因素,被刘玉伪装成了【自由贸易】、【先进生产力对落后生产力的碾压】、【经济决定论下的先进战胜落后】。
既然经济决定论是要被批判的。
那么,显然,在大顺,想要完成旧时代到新时代的转型,无非两个办法。
要么,强大的组织力、控制力,稳住旧时代瓦解、小农经济崩溃的剧痛,同时又有极为强力的手段,阻止资本从工业逆流回农业。
不是说,资本去农业就是错的。而是说,在改革和扩张前的条件下,资本流向土地,土地的生产资料要素,远小于金融投机避险要素。大顺的民间资本流向土地,并不会带来生产力的巨大提升。因为在18世纪,大顺的小农经济,尤其是华北进行了两年三熟的农业革命后,亩产已达18世纪的世界巅峰,很难往上升了。
故而说,在这种状况下,需要一支强有力的有形之手,控制资本从工商业往土地上逆流——这,几乎是后来东亚必走的路,包括说宝岛的土改,分到地的佃农把土地卖还给地主,那也是要判刑蹲监狱的。
而且,还要有极为强大的、在这个时代要吓死世界上所有国家的组织力和控制力,愣生生压住转型的剧痛、小农经济瓦解的痛苦。
显然,大顺压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