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欗的这个回答,刘钰算是基本上满意。
李欗觉得刘钰是在考教他。
实际上确实就是在考教他。
整体上,刘钰对于在湖北搞出来米禁这个事的太子,不是太看好。
在这個变革的时代,大顺需要一个“明白东施和西施的差距并不是捧心蹙眉,而是长得不一样;东施可以轻易地把西施的动作学会,却不可能把西施的相貌平移”的人。
这个道理,看起来跟傻子也该知道的道理一样。
然而实际上,真正能懂这个道理的人,在大顺,真的并不多。
最起码,太子就不知道,刘钰在松苏诸多激进政策的前提,是海运和南洋米东北高粱虾夷麦。
知其美、知其所以美。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粮食这玩意儿,其实挺神奇的。
如果说,“人均”这个概念——以整个大顺来说,“人均”这个概念,其实是个扯犊子的概念,人均人均,在物流、基建、运输等能力不达标的情况下,南洋的米,并不能和河南的麦子,来个人均的概念。
但如果说,以一省来论的话,人均这个概念就非常重要,且非常有意义。
太子在湖北搞得激进改革,虽然说,或许后世来看,也并不怎么激进。无非就是允许或者鼓励农民种棉花、种芝麻。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年月,允许农民改稻为桑、改麦为棉、改菽为芝麻,就是非常激进的改革。
简言之,太子在湖北的改革,触动了湖北的“人均粮食占有量”这个底线。使得湖北的粮食产量,完全无法达到人年均450斤的红线。
粮食这玩意儿,过于神奇。
别的玩意儿吧,可能说,今天缺,那我今天不用,等着货到了的时候再用。
而粮食这玩意儿,不能说今天缺、今天贵,那我今天不吃不就得了?
用马尔萨斯经济学来解释,就是,缺10%的粮食,并不意味着粮价上涨12%,从而达到和原本一样的销售额;而是,会上涨到让10%的人饿死、买不起。
马尔萨斯说,粮食这玩意儿啊,你要是用“正统经济学”这一套东西去解释,你肯定会哭。缺10%的粮食,绝对不是粮食涨价12%,而绝对是粮食涨价到10%的人饿死。
这个,算是一个最基本的“经济学”的东西。而显然,太子搞得改革,完全没有最基本的“经济学”常识。
按照太子所想,农民种棉花、种芝麻,换了钱,算“钱”,绝对比种粮食合算,然后用钱买粮食,岂不美哉?
现实是,湖北种棉花、种芝麻,直接导致了湖北的粮荒,逼的太子不得不出“米禁”政策,禁止通过长江的湖南、四川米,出境,全部截留在湖北。
对大顺而言。
传统的“重农轻商”的真正逻辑,并不在于“想办法让农民改稻为桑”。
实际上,传统的“重农轻商”逻辑,面临的真正问题,始终是:农民想,且非常想,且主动想改稻为桑,但是朝廷得先办法逼着农民不准改稻为桑,不准种烟草、乃至于不要种罂粟。
农民又不是傻子,需要朝廷来告诉,其实种经济作物更赚钱?
恰恰相反,很多人把农民当成了傻子,所以才会产生农民是傻子,所以不知道种植经济作物的错觉——相反,现实是,农民不是傻子,不用高高在上者来“指导”,农民会自发地选择种植经济作物。反而,是政府从来都是得想办法,让农民不要种植经济作物,而是去在这个“全世界亩产150斤就算高产”的时代,种粮食。
显然,太子,连最基本的“重农轻商”的逻辑内核,都没弄明白。指望着他来搞改革,那完全没戏。
如李欗和刘钰说的,后来人、后来事。
在这个变革的时代,一切都在发生改变。后来的人,才能根据后来的社会存在经济基础现实情况,用基本的哪怕可能是歪了的错误的方法论,拿出一个符合“道”的手段,而不是照抄“术”。
刘钰给李欗讲的那个故事,是拿三的比喻。
把大气蒸腾作用,比作税收。
国家政权,要代天行雨。
让雨,降到需要的地方,而不要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最终蒸腾和降雨循环崩溃。
这一点,李欗是认可的。
而下一个,说靠投资移民,再从垦殖上征税得利反哺移民迁徙的说法,这就又是个“刻舟求剑”、“东施效颦”的问题了。
显然,李欗一听就觉察出了问题,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套只能假定在中原河南江汉等地,还有几十亿亩未开垦的土地的前提下,才是说得通的。
而大顺的实际情况,是可以垦殖的几十亿亩土地,在扶桑和南大洋。
于是,这一套以垦殖增值的思路,并不适用于大顺。
而只能反过来。
并不把垦殖作为一种可以自循环增值的方法,而是将其作为一种工商业的“边角料”。
很多理论要结合实际,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要把“道”,搞成本本化的照抄的“术”。
哪怕说这圣西门主义、波拿巴主义,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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