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湖北搞出来了米禁之后,就缩了,这也正常。
而大顺的实学派,刘钰确信,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不会缩的。
太子缩的原因,是太子想要政绩,但脑子里没有一个整体的“道”,或者说一本整体的“经”。
而刘钰认定大顺实学派不会缩的原因……
怎么说呢,信圣经,那也叫信仰坚定;信圣人之言,也可以叫信仰坚定。
而刘钰对老马的学说,要么逆练、要么说话只说一半。
在大顺,衍化出一部歪的不能再歪的大歪经。
这种情况下,一套完整的“经”,是需要有“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展望未来”这三个基本要素的。
不管是圣经、六经、古兰、亦或者其余的经济学,都差不多。
缺了“展望未来”这四个字,那么这经书作为经书,肯定就是不完整的。
之前说的,不管是刘钰说的人均粮食的两条腿、还是工商业理论可以容纳更多人口这些,可以算未来,但算不得“终极未来”。
圣经里,有末日审判、有天国降生。
六经里,有克己复礼、有大道既行。
这些,才算是“终极未来”,才能最终捏成一整套完整的“经”。
得,有头、有尾、有身子。
刘钰对老马的学说,在大顺这个时代背景下,基本要么逆练、要么话只说一半,自然不可能得出一个原版的结论。
但是,刘钰的这一套东西,在大顺这个环境下,是有一套体系的、并且是有一套包含终极未来的体系的。
只不过……
这一整套切割、逆练的东西,可谓是“反动、庸俗、空想”经济学的大杂烩。
谓之大毒草,是一点不过分的。
反动,是现状。
庸俗,是目标。
空想,是终极未来。
这三要素,是非常齐全的,以至于自成体系,在此时的生产力、经济基础、历史传统下,形成了一整套新学问,成为了实学派的“经”。
反动,指的是之前刘钰讽刺过的,说大顺现在搞得是“马尔萨斯经济学”。
庸俗,指的是大顺实学派对于“工商业发展”、“工业化”、“生产力”的目标理解,是“李斯特经济学”。
空想,指的是在“终极未来”这个目标上,大顺鉴于其历史传统、小农空想等,其目标走向的是“圣西门主义”。
所以,大顺实学派学的这一套被刘钰切割、断章取义、逆练、只说一半的东西,自成体系后,就是一个标准的“反动、庸俗、空想”三位合体的大毒草。
而刘钰说的,他给大顺布的这个必死之局中,有一个最狡猾、最有能力的封建统治者理论上的破局之道,就蕴含在这这个三位一体的大毒草中。
通俗点讲,强化版的拿破仑三世、保守版的北一辉。
说反动的现状,是马尔萨斯经济学。
指的是大顺“内外分政”的政策之下,实际上,大顺先发地区已经出现了生产的过剩。
这种过剩,不是“在国内统一市场充分发展之后依旧过剩”的过剩。
大顺内部支持工商业继续发展的人,是包含地主、贵族、皇族、高利贷商人、完全的食利者的。
他们支持工商业发展。
但同时他们又必须坐稳自己的屁股,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于是,他们以此时大顺已经出现的特殊的生产过剩为基础,拿出了当初刘钰忽悠日本的那套东西,亦算是刘钰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简单来说:这套反动的经济学模型中,食利者、地主、贵族等这些只消费、不劳动;只收租、不生产的人,是社会稳定的基石。
他们是真正的“有效需求者”。
如果没有这些只消费、不生产;只收租、不劳动的人,那岂不是会出现生产过剩的“有效需求危机”?
这些支持工商业发展的地主、贵族、皇族、食利者等,他们算是早期大顺工商业发展的“同路人”。
他们是同那些反对工商业发展的纯纯守旧派战斗过的,也支持过大顺的改革。
但当大顺的工商业发展逐渐起步的时候,他们就自然地找到了有利于自己的学说,并且加以鼓吹。
甚至,他们还将这种反动的经济学,套在了此时大顺的对外贸易的现状中。
在对现状的解释后,他们把海外贸易的需求,与国内地主、食利者、贵族、军棍、生员等“只消费、不生产”的人,画了个简陋的等号。
统称这些人为“有效需求者”。
毕竟,大顺的手工业有点奇葩,在这个手工业时代愣生生打出来了惊人的贸易顺差。
从明中期开始,就是个貔貅,只吃不拉。
而白银,早期作为一种商品、如今作为一种货币,不免就造成了一种假象:货币不是商品。
既然这种假象存在,白银只是抽象的钱,那么岂不是就可以说,大顺的对外贸易,也是在寻找“有效需求者”,从而解决大顺的生产过剩危机?
对外贸易,是现在大顺改革的支柱,也是大顺转型的税收国库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