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于是,原本居然要动黄河的刘钰,所提出的方案,难免就有些“保守”了。
而更激进的方案,在刘钰九年无功、而终于要开始动手挖河、确定要解决黄河问题的时候,便被提了出来。
十余年前,关于黄河问题,刘钰还是激进派中的激进派,当时没几个人敢琢磨着要干黄河。
但现在,曾经的激进派中的激进派,瞬间便成了保守派。
此时,在济南府的大清河新河堤工地上,前几年的新科状元赵翼,正在那和刘钰阐述自己的更为激进的治河方案。
“国公,黄河之灾,自古难解。所以难解者,在于没有拿出万世之法。而之所以没有万世之法,源于不解决黄河问题的根本。”
“河之所以溃决者,以其携沙而行,易于停积。以至于河身日高、海口日塞。于是溃决不停,成万世之患。”
“既知溃决之因,则可行万世之法。”
“莫若同开南北两河,五十年一次轮替。”
“若行北河五十年,封闭坝口,露出南河。则南河疏浚泥沙,五十年后,驱黄河之水南下,再行南河,而疏北河。”
“如此交替,使之汹涌之水,常有深通之河。河既深通,何来溃决之患?”
“如此,则河工、兵员、劳役,亦可不设;芦桔、土方、石木之费,亦可不用。”
“此虽千古未有之创论,实则万世无患之长策也。”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千古未有之创论,未必就一定做不得,引领风骚,当看今朝……”
赵翼的想法,可比刘钰的激进的多。
刘钰只是要复黄河古道。而赵翼的意思,是反正挖也挖了,那干嘛不直接留两条道?
黄河在北边的时候,去挖南边的泥沙。
等着轮换之后,再去挖北边的泥沙。
真要是出了大洪水,那就直接打开,南北两条河一起走,这不比刘钰琢磨着要复大野泽做泄洪区蓄水池还要壮大?
而且,本身,黄河南道也流淌了数百年了,本来就是无人区。这就根本不需要考虑这边迁徙的事。
刘钰看了看这位不久前的状元,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些话吧,在不同的情势下说出来,那是完全不同的。
历史上,赵翼的确提出过这种想法。
但如果一切不变,没有大顺一系列的下南洋、改海运等政策的话,刘钰肯定会嘲笑赵翼,说他读史白读了,读了半天就读出来空谈和扯王八犊子了。
因为,如果一切不变,黄河问题的根源,是漕运问题;而漕运问题,又牵扯到南洋的西洋海军势力;下南洋,又牵扯到西北和罗刹问题……
这些东西不谈。
直接就来一句“两个河道、南北各五十年”,那刘钰肯定只能认为这就是在扯王八犊子。
不是说没道理。
而是就算正确,也是正确的废话,纯粹的屁话,根本没触及到问题的本质。读史读成这样,也真是挺悲哀的。
读来读去,把问题归结为:“这块肉,我该做红烧肉呢?还是做片肉呢?”
就没有想到:“我从哪弄一块肉?这块肉怎么才能拿到手”的问题。
当然,那是指的“没有肉”的情况下,刘钰肯定是要嘲讽的。
但现在嘛。
前置问题都解决了。
赵翼再来讲这番话,显得刘钰的治水方案过于保守,刘钰也觉得无所谓。
毕竟,这时候再讲这番话,那就不是扯王八犊子,而是最起码也算是诸多方案的可行性研究之一了。
刘钰不在乎。
甚至,他已经不在乎最终谁来主持完工黄河北道的工程这件事了。
事已至此,水到渠成。
于是,笑过之后,他也没有谈这个方案本身,而是很出奇地复述了一遍赵翼的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好诗!好诗啊。”
这一番话,把周围的大小官员和治水的技术人员,都给弄愣了。
心想,兴国公什么时候居然不关注实际问题,转而赞叹诗句了?今儿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