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封锁就直接全面经济崩溃的情况。
英国则不同。
利物浦更是不同中的典型。
对于常读史书的大顺人而言,这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的事,对于几年前文字记载的历史,很容易理解什么叫沧海桑田。
镐京之黍离,位列王风,世上没有不灭的王朝,也没有不兴衰的城市。
若如繁华了千年的扬州,被一波漕运改海运,直接干废;兴盛了数百年的北方小扬州聊城,伴随着黄河改道运河被废,从千百商号鳞次栉比,混成了国家级贫困县。
这样的历史太多,又岂止是镐京黍离?
故而对于大顺的很多人而言,尤其是经历了运河被废等一系列改革的大顺新学一派的人而言。
他们还是懂一个道理的。
一座城市的命运啊,固然要靠……但也要考虑……
利物浦的市民,显然因为文字历史太短——毕竟,刑不上士大夫的神职人员保护法的“识字考察”,居然要靠“背《诗经五十一篇》”这么离谱——所以他们很难理解什么叫“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至少,在此之前,因为贸易的蓬勃发展,以及诸多因素,利物浦的市民一直认为,他们身上有一种有别于他处的品质、精神、冒险精神、商业精神,才导致利物浦在短短六十年间从小城市,发展成大贸易港。
当然,这种观点,也很正常。
毕竟,伟大的英国经济学家,托马斯·萌,就认为英国的经济不如荷兰,是因为英国人的劣根性,缺乏荷兰的勤劳、冒险精神等民族性。
这就是三观的区别。
因为在大顺被潜移默化影响了三观的新学派的人看来,只会觉得这种说法真的就是驴毬子吊毛。
利物浦这几年能发展起来的历史进程因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首先。
英国从进入18世纪开始,就整天干仗。
法国人、荷兰人,可能未必真的能上岛。
但是在海峡里祸祸一下英国,还是易如反掌的,毕竟荷兰人连伦敦都烧过。
今儿打仗。
明儿打仗。
一打仗,两边就互相发私掠证,面向海峡一侧的港口出航,经常受影响。
这利物浦躲在西北,安全的多。
伦敦的大量航运业务,向西转移。
伦敦出局。
其次。
18世纪开始,气候转暖,加上英国开始冶铁,大量的森林被破坏。
降水裹挟着泥沙,让塞文河的通航条件受到严重的影响。
而着名的“黑乡”煤铁区,伯明翰,就在利物浦和布里斯托尔之间。
伯明翰冶铁。
伯明翰砍木头冶铁。
伯明翰把木头砍得差不多了。
没有了木头会水土流失。
水土流失导致塞文河的通航废了,去布里斯托尔不方便了。
然后,英国学会了挖运河,挖了运河之后,去利物浦就方便得多。
布里斯托尔出局。
最后。
利物浦旁边就是柴郡。
柴郡有英国最大的岩盐矿区。
人得吃盐。
英国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法晒盐。
都说蜀犬吠日,英国的狗,吠的更厉害。
所以得煮盐。
盐非常挣钱。
所以得运盐。
同样的,因为英国气候多雨,西北地区尤其湿润。
是以,附近的兰开夏,能够搓棉纱——他们纺棉花的技术水平挺低的,压根不知道用浆洗法促进棉纱的强度。
这也是为什么兰开夏的棉纺织业能够先发展起来的一个原因,别的地方也尝试过纺棉花,但他们发现纺纱的质量实在不行,就是不如兰开夏的有韧性。
由是:
因为东部地区面临欧洲大陆的海军威胁、塞文河淤积、运河开挖、柴郡岩伯明翰煤铁曼彻斯特纺织业的缘故,再加上奴隶贸易,利物浦这些年像是吹气球一样发展起来了。
此外,还有就是斯塔福德郡的陶瓷,韦奇伍德的骨瓷。
简言之,利物浦发展起来的支柱,是棉布、瓷器、奴隶、美洲的烟草、西印度的糖。
所以,也就非常清晰地知道,为什么会发生暴乱了。
八万多人的城市,吃喝拉撒,等于都靠着棉布、瓷器、奴隶、烟草等贸易。
大顺参战之后,英国只能死守海峡,海外贸易被切断,利物浦若是不乱,那反倒是不合理了。
若无大顺参战,只是法国自己封锁,那么到时还好。
法国的工业生产能力,没资格玩大陆封锁。
但是大顺参战,以及大顺“战争是为了贸易”的战略,这就没个好了。
最简单来说。
有无关税的、正儿八经的景德镇瓷器。
谁买斯塔福德郡的骨瓷?
任何技术,都是要慢慢进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就此时此刻来说,刚起步的骨瓷技术……只能说,1760年代的骨瓷,也配叫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