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这个形象,这就需要另一套操作。
大顺靠的是什么?
实际上,大顺靠的,是要在1761年发生的金星凌日事件。
科学只分学科,倒是没有高低贵贱。
但,比如设计一个精巧的实验,证明质量守恒;比如设计一个实验,证明燃素学说是错的……
这些,在此时,绝对算得上是科学的顶流前沿研究了。
但是,这个适合塑造“形象”吗?
并不适合。
因为这些东西,可能需要全世界教育普及之后,大部分人要从课本上学到,才知道这些足以证明科技的发展。
所以,从很多年前开始,刘钰就一直嚷嚷着“金星凌日,全人类已经合作,通过在世界各地的观察测算,知道我们生活的地球距离太远到底有多远”。
这不是现在才开始喊的。
从最早大顺派出测量船满世界跑去画海图、再到刘钰在阿姆斯特丹演说,都一直在大肆宣扬这个事。
这个事,从科学的角度上讲,和实验证明燃烧后质量守恒之类,更前沿吗?
显然没有。
但这个事,从传播学、塑造形象的角度上讲,那不知道要比科学院里做燃烧实验高到哪里去了。
毕竟,大部分人其实学不学质量守恒,这年月也不耽误吃饭工作生活。
但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每天抬头看到太阳。
提前嚷嚷了十几年、二十年。
这种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世界,因为观测金星凌日测算地日距离,需要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经纬度观察。
这,需要各个国家的配合。
哪怕,正在打仗呢,大顺也做出姿态,当成个正事以外交手段和各国提前沟通过,搞了个大新闻。
至于这件事的难度……只能说,与其说这是个基础科学,不如说工程学和数学计算的成分更多。
大部分人,都是感性的。
对一件事、一个国家,往往只会接受一个抽象的形象定义,而不会去理性思考种种内因。
如果从理性上分析,嚷嚷着要依靠金星凌日测算地日距离这件事,能否证明一个国家强大?
能。
因为这证明这个国家,其本土和殖民地,至少幅员辽阔,可以在不同的地方测算,从而利用简单的数学公式来推断下地日距离。
这证明这个国家的航海水平……呃,当然,这个不一定。蒙古帝国海军拉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搞子午线测量……但欧洲国家面对的现实,就是国家普遍不大,本土不可能够干这事,所以这也可以证明航海水平很高。
这证明这个国家的数学不差、很好,由此可以推出炮兵水平和棱堡攻防水平肯定不低。
这证明这个国家掌握了经纬度测量方法,由此可以推出其海军可以出现在大洋的任何地方。
这证明这个国家很富庶,因为若是穷的叮当响,多半是没钱投入到这种纯粹似乎是闲得蛋疼的基础测量中。
等等……等等,用理性可以推出许多东西。
但大部分人都是感性的,喜欢一个抽象的定义、一个相片一样的形象,从而在内心种下种子,按照自己的想象琢磨到底是什么样。
刘钰也正是通过这种心理,通过几件事塑造了大顺在欧洲的形象。
并不是启蒙学者那种“借东讽西”式的塑造。
一直以来,中国,在欧洲的叙事中,一直是一个类似于“背景画”一样的形象。
那里可以有挖金蚁。
可以是摸神灯的阿拉丁生活的地方,毕竟阿拉丁是生活在“中国的京城”。
可以是瑞典人嘴里的“皇帝会每天巡视自己的国土,聆听人民的声音”的大唐。
看到茶叶,想到中国;看到漆器,想到中国;看到丝绸,想到中国;看到瓷器,想到中国;舞会的折扇,想到中国……
但是,中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
刘钰确信,当大顺开始睡醒,参与世界竞争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嗯,一个背景画里的人,从背景画里走了出来。
原本在背景画里,这个人是高大的、健美的、亦或者道德高尚的。
而从背景画里走出来后,这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呢?他说话是什么样?他吃饭是什么样?他爱吃什么?他拉屎擦腚吗?
用后世的话讲,刘钰在为大顺,或者说中国,打造“出道的人设”。
这种人设,不是辩经。
人都有慕强心理,嫌贫爱富,你若富庶强大,自有人替你辩经。比如启蒙运动,辩的就非常好。外来的儒生去和信圣经的人讲经,往往驴唇不对马嘴。
不若靠对面的大儒主动替你念经,你只需要负责打造一个高端的人设。
而“金星凌日”,正是刘钰为打造“中国出道人设”的一场“世界范围内的炒作”,专门立人设的。
否则的话,他哪会显得没吊事做,非要一直折腾这件事。地球离太阳多远,这还用测?光8.3分钟到达地球的知识普及,反算一下就是了,肯定比现在测得准。
但这样无声无息的,哪有十几年前就开始在世界大规模炒作来的影响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