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是“凭他妈什么只准东印度公司当买办?私人船只不能过好望角?”
但真正掌权的,尤其是辉格党一派的人,他们或者在东印度公司有股票、或者家里参与北美的垄断专营烟草贸易、或者掌控茶叶利润,自然是不可能信的。
辩经是要辩的。
但在大家缺乏一些辩论共识、基础不同的情况下——比如你觉得这个是黑的,我觉得这个是白的,这样基础都不同的辩论,是无意义的——反倒是那种“国家拟人”化的理由,更容易被人所接受。
既然威廉·皮特当初为孟加拉的胜利欢欣鼓舞,并被视作“他的全球战略的重要胜利”。
那么,现在,你的全球战略,把东方的恶龙惊醒了,为了防止自己遭遇孟加拉关税战争那样的命运,觉得与其等着你来打我,不如我联合法国先把伦敦扬了,这个大锅谁来背?
而且,本身这个理由,大顺这边也铺垫了很久。
从詹金斯耳朵战争里,乔治·安森在伶仃洋补给,被刘玉羞辱;再到后来的鸦片桉,逼着东印度公司去印度……
这几件事,大顺一直在强调一件事,那就是前朝旧怨。
英国和大明发生过冲突吧?
英荷联军一起试图攻打过澳门吧?
英荷联军在“平山常陈事件”中,抓过中国的商船吧?
这事儿,不能怨大顺翻旧账。
因为大顺给出的理由,也让英国无法反驳。
即:现在英国国王,是否还有法兰西王国的宣称?你们给大顺的国书上,在那一大串称号上,都顶着“法兰西国王”的名号。
不说换姓了,都共和过了吧?
你既能顶着几百年前的这个破帽子,大顺继承大明的一切历史,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当年克伦威尔让荷兰人因为安汶岛事件赔钱,安汶岛事件发生的时候,英国可还没有护国公呢。
再说了,各国有各国的海关政策,在《航海条例》下,大顺的商船能不能直接泊靠伦敦贸易?不能的话,当年的中英冲突,怎么自圆其说认为这是为了自由贸易?
这些打嘴炮的旧账,翻来翻去,大家其实都认同翻旧账。
比如哪怕俄国,他们的北美公司,也干过一件可以作证“大家都喜欢翻旧账”的事——带着石碑,在北美从阿拉斯加到旧金山,到处埋。而且埋这些石碑的人,都是秘密行动,是枢密院和沙皇授权的秘密行动。如果欧洲不喜欢翻旧账、扯自古,那么俄国北美公司的人,闲的吊疼,去到处埋石碑?
而大顺翻旧账,是有一整套合理性的。
已知:英国和大明打过仗,广义上也是贸易和关税问题。
又已知:英国不久前才和孟加拉打过,而且也是广义上的贸易和关税问题。
那么,英国在占据印度之后,是否会因为广义上的贸易和关税问题,和大顺开战?
这显然,大顺的猜疑非常合理。
对有前科的人多加提防,合理的不能再合理的人之常情。
只不过,即便有这么多的前情,约翰·莫当特对于内阁的指责,以及要把威廉·皮特彻底拉下来、清洗小爱国者团体的角度,却不是站在“反思”的角度上展开的。
或者说,他不是站在“英国被大顺打是活该,谁让你去招惹大顺呢,内阁要反思在印度的所作所为,引发了天朝的警觉和反感。”这个角度。
他不认为这应该反思。
而是,他很刁钻地选择了一个非常“英荷政治特色黑色幽默”的角度。
他不指责爱国者党们的开战,也不指责威廉·皮特引以为傲的孟加拉关税战争。
相反,他指责的方向是“为什么没有提前歼灭中国舰队,而导致直布罗陀被攻下?”
听起来,好像很可笑,这不是扯犊子吗?
但实际上,约翰·宾被枪决的罪名,既不是怯懦、也不是无能,而是【没有倾尽全力去俘获、击沉或焚毁敌方战舰】。
如何证明他的罪名成立?
因为法国舰队获胜了呀。
或者说:
因为他没有倾尽全力去俘获、击沉或焚毁敌方战舰;所以法国战舰没有被俘获、击沉或者焚毁。
因为法国战舰没有被俘获、击沉或者焚毁;故而可证他没有倾尽全力去俘获、击沉或焚毁敌方战舰的罪名成立。
这种政治上的黑色幽默,是独属于英荷的,实际上法、俄、奥、中等国,其实都不能理解这种逻辑。
或者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或者说,昭昭天日、莫须有;但真的是搞不出这种东西来。
这玩意儿和莫须有之类的法律逻辑,真的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说这不是英国独有的,而是荷兰也有,因为历史上红溪惨桉发生后,荷兰人对甲必丹连富光的审判,也是一样的逻辑:审了半天确实没证据,而且连富光也确实提前举报了连怀观等人是乌衫党,但最终的判决依旧是:
连富光的有罪,他的罪不在于他做了什么确实反叛的事,而在于他没做什么——如果他做了什么,为什么华人会起义呢?因为华人起义了,所以可证他什么都没做,导致了起义爆发,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