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种葡萄。
是以,这一次来到这里修整、准备最后一段航程的工兵们,日子过得相当好。
本土特色的蔬菜、豆腐、包子、馒头、花卷,都可以吃到。
荷兰那边的便宜的无法大规模出口到欧洲、只能往非洲卖一卖的廉价葡萄酒,可以当水喝、踩桶喝。
水牛肉、鸵鸟蛋、橘子、柠檬,这些奇怪的东西,也可劲儿吃。
而且基本上也不需要支付白银,在非洲,大顺靛草染色的“哀伤之布”,才是硬通货,并且是此时西非奴隶贸易重要的交易品。
几天时间的修整,使得工兵们有了再进行一次长距离航行的身体,并且基本上可以保证在抵达地中海之前,不至于出现大规模的坏血病。
好望角凉爽的秋季,也使得瘟疫之类的敌人并未出现。
当他们休息完毕,正式登船出发的那一刻,支援舰队的高级军官们,望着浩瀚的大洋,不自由自主地感叹起来。
“今日,才算是真正的超越了前朝,踏进了本朝的西洋。依稀记得当年兴国公来我家里寻我让我去考靖海宫的时候,焉能想到我这个旱鸭子,今日却能踏足这万里波涛,从海波中寻的一丝封侯之机?”
陈青海面对着和他站在一起的高阶军官们,感慨不已,当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二十余年,当真是给他一种相隔五年就差了一个时代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海军军官中尤其如此。
最开始,他们学拉丁语、学法语、学操帆、控帆、航海。
然后他们学星图、定位、测量、炮战。
然后他们学远航、补给、测绘、经济原理。
再然后,他们要学月距角法、学星图表、学海航术的测绘进阶。
他们这批人,从最开始的肉眼所见的硬帆船,见证了大顺这二十余年的海上剧变。
几乎是五年一个周期,他们要学的东西就要进行新的补充。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木屑,随波而动,被时代的浪潮推着前进。
同届的同窗,有人渐渐跟不上了,被时代甩在了身后,在釜山、海参崴、虾夷等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海上决战的地方养老,混个中校军衔,和那些老旧的军舰一样慢慢腐朽。
后辈们,不断冒出新的面孔。曾经他们第一批舰长时代的稚嫩实习生、或者他们成为分舰队主官后的实习舰长们,一批又一批被时代淘洗的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风口,爬了上来。
陈青海知道,这一次下西洋之后,风口期就此结束。大顺海军的战斗力还会保持,凭借传统和架子,足以。
但像这二十多年这般风起云涌、万物竟发、勃勃生机、新面孔不断涌现的时代,却再也回不来了。
舰长的儿子还是舰长,水手的儿子还是水手的海军时代,就在大顺的海军正式下西洋的这一刻,已经开启。
虽然陈青海已经上了车,但他还是有些对过去生机时代的怀恋,他知道这一切必将过去,因为他确信大顺一定会赢。
给他自信的,最小点的管窥之处,便是那些往船上装的柠檬。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花钱傻乎乎地在好望角买橘子和柠檬往回运,即便没啥可运的就算空船也比花钱买柠檬赔本强。
孙子云: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组建了许多年的总参谋部,于海军部分,这些年到底在干啥?之前,并不是所有军官都清楚。
现在看来,只怕这个当初筹备的总参谋部,这十多年来,一直就在干一件事:为今天的下西洋做准备。
大到火炮、造舰、战机、外交。
中到月距角法后,打着以金星凌日为了全人类共同知识的名义疯狂测绘、画图、满世界编标准经纬度地图。
小到士兵的靴子、呢绒军装、柠檬橘子、白菜豆腐、积土成山般十余年如一日不断往这边送人开垦可能就为了今天下西洋前最后一站的这顿饺子。
现在往船上装的一筐筐的柠檬,就是陈青海等军官团们见微知著的信心来源。
多算胜少算,胜负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