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顺出于一些历史原因,选择不用太监,更学习了前朝大明稳定之后的后宫政策,没有势力强大的外戚。
这种政治架构下,太子就必须要有自己旳郎官班底,以便继位之后手里能有一些可用之人。
这种架构之下,皇帝让太子尝试做点事。太子选择在兴盛九省通衢之地,仅就这个选择而言,太子的选择让皇帝还算满意。
毕竟,传统的矛盾,大顺还真不缺修补的人才。虽不敢说一定能出张居正这样的人物,但是传统社会许多年——虽然实际上中唐之后,在土地所有制、世家、科举等问题上,有了个实质的分水岭,但就算从明开始算,这历史经验也足够多了——故而在皇帝看来,传统的治理模式,可以很顺滑地延续下去。
反倒是各种新的情况,比如工商业大发展、铁路、海军、大型晒盐场这些东西,以及松苏改革中涌现出的诸多矛盾,正是需要太子熟悉的。并且在皇帝看来,这些新东西,将是大顺李家有效延续统治的力量,作为太子应该、也理所当然应该学会利用这种力量。
于是,太子选择在汉口尝试做点事,方向上当然基本算是对的。
皇帝觉得,若能如自己发掘到刘钰一样,在汉口尝试做事的年轻人能够有一二个脱颖而出,这可是大好事。
而且太子选的折中方案,并不激进,也不保守,虽然按照刘钰的说法这是标准的修补匠手段。
但皇帝觉得,能力也就这样了,选个不激进、也不保守的态度,也还可以接受。
总共就这么几个儿子,指望从这几个人里面,选出来一个能达到科举状元、新学魁首那样水平的,显然也不现实,简单的概率学。
夸也夸了,再剩下的也着实不必多问,于是皇帝又提醒了一句。
“吾儿既然多引《盐铁论》,似有所悟,或有所得。不过,既读《盐铁论》,便不可不读《霍光传》。”
“好了,你这便回去吧。好好琢磨下汉口的事,选何处人,你拟一个章程,朕也多加挑选。”
太子以为皇帝还要继续提问,不想皇帝的问题竟然戛然而止。然而心头也没有如蒙大赦的感慨,心想父皇叫我读《霍光传》是什么意思?
闻张咏劝寇准,霍光传不可不读,可父皇叫我读霍光传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难道说,父皇对我颇不放心,觉得我回答的不甚好,并不得治国要领,竟要留霍光、金日磾、桑弘羊、上官桀?
太子满心狐疑,皇帝的话,本来就不能乱讲。之前让他读盐铁论,不是乱讲,现在却让他读霍光传,这如何能不让太子满心狐疑?
转念再想,若是真留这样的人物,自己真的能应付的了?按说父皇也不会这么做吧?
越想,越是想不明白,可这时候也只能先行礼退下,心想此事还是要多和府中幕僚商议。
然而,显然,太子误会了皇帝的意思。
或者说,太子的格局终究还是小了些,完全没想明白,为什么他爹让他读完盐铁论后再去读霍光传。
至少,皇帝压根没有说要留辅政大臣的意思。
因为,不久之后,皇帝又召见了刘钰,并且直接告诉了刘钰,他让太子读霍光传的事。
既然和刘钰谈霍光传,那显然不是张咏让寇准读霍光传的意思,和太子理解的角度也大不一样。
“朕叫太子多读书。考教他治国之策,他多引盐铁论之言。”
“朕又教他,霍光传不可不读。”
“盐铁会议之后,平准均输之策,也不曾取消。盐铁会议,不过是霍光欲行权而压桑弘羊之策。”
“嘴上要反对桑弘羊,借着武帝之《轮台诏》,指责桑弘羊行专营、均输、平准之策,可实际上会议虽开了,霍光也赢了。但霍光传好就好在,霍光并未废弃他指责的桑弘羊之策。”
“朕怕就怕,将来再有盐铁会议,竟是真的相信里面的东西,尽废旧政。而成两宋党争之势。旧党全弃新党之政,宋时读霍光传,就读出了个这个,哎……”
皇帝搞这种法力诈术,比谁玩的都溜,现在却在这感叹宋时读霍光传就读明白了个臣子要防止功高震主……
刘钰心想,这他妈还不是你们这些当皇帝的给逼出来的?你现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让太子读霍光传,要明白霍光是靠盐铁会议夺权,但批判的政策反而继续用,可太子真能读明白?
再说,你这么说,这不是让太子误解吗?
太子万一读成了,你准备让我去当桑弘羊、他去当霍光,到时候把我批判一番,治了我的罪,收一波权?这也不是你的风格啊。
正想着,皇帝叹息一声,竟是背了一段和盐铁论、霍光传息息相关的《轮台诏》。
“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开陵侯击车师时,危须、尉犁、楼兰六国子弟在京师者皆先归,发畜食迎汉军,又自发兵,凡数万人,王各自将,共围车师,降其王……”
“爱卿以为,若孝武皇帝生于此世,他会如何做《轮台诏》?”
刘钰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汉之西域,非顺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