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后,宁安帝传了裴旻去君阁议事,裴国公看了一眼裴旻的背影,踌躇片刻,德正见状,觉着裴国公许是有事找陛下,便自作主张,请了裴国公先去君阁外头的花厅吃茶。
越奚没有被带着一起,裴国公本想抱着他一同去喝茶,德正还特意让小太监去找些零嘴来,谁知道只是一转眼,裴国公和德正一齐出明堂的功夫,越奚便从裴国公怀中挣脱出去。
猫又窜得快,几个瞬间便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裴国公:“!!!”
德正抓着手里的拂尘左右看了看,一把抓住在他们后面出明堂、正打哈欠的陈执,尖着嗓子喊:“小侯爷!裴相的猫跑啦!赶紧拾掇拾掇隐龙卫帮着找呀!”
陈执:“……???”
越奚一路挑着草丛花坛,绕了一截路才又回到了静安殿。
静妃已逝,静安殿无主多年,但却不显破败,屋檐廊柱不曾蒙灰,园中花草苗木均是精心修剪,景观布局未曾改变,只是园中忙着的小太监和宫女都看着眼生,不是他离开前伺候在静安殿中的那一批。
没人发现他窜了进来,越奚爬到了母妃寝殿的琉璃瓦上,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卧下。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朱红色的宫墙里盛放着迟来的桃花,在庄严和肃穆中掺进了朵朵温柔,越奚伸出自己小馒头一样的爪子放到眼前,白色的毛毛沾了泥土,他又把爪子翻过来,粉嫩的肉垫也已经灰扑扑的了。
静安殿和宁安帝下朝后处理政务的君阁遥遥相对,中间连接着御花园,越奚盯了一会儿,眼睛有些发酸,定是那些小蚂蚁大小忙碌的宫人太密太小,看久了费眼,他低低的喵了几声,又顺着自己的来路,窜进了自己住的偏殿。
这里的陈设也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他钻进自己的榻上,棉被都是晒过的,闻得到太阳的味道,他扒拉出被自己枕边的那个檀木盒,上面被他换成了七巧锁,越奚费力地用猫爪解开,里头白色的干梅花已经有些泛黄了,不过还能闻得见梅香。
当真是上乘,越奚钻进檀木盒里深深嗅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小喷嚏,然后用尾巴勉强圈住自己的身体卧下去,冷梅的香气让他觉得很安心,盒子的大小也正正好,呆在这里,让越奚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
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越奚又梦见了裴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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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奚同裴旻一起坐在小书房的檐廊下,尽管被教了快一年,但只要下了课,越奚还是习惯和小时候一样偎在裴旻身边,两只腿垂下去不停晃,手里接过裴旻给他剥好递来的龙眼放进嘴里,甜得眯上了眼。
在小书房上课时,越奚总喜欢摒退跟着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们,这都是小时候被当时的右相于秉文教出的习惯。
于秉文也是裴旻的授业恩师,最不喜小孩娇养,越厉和越斐也曾在他门下待过,但都被他伤了皇子尊严,被于相扔给了别人,只是这事儿被两人默契的瞒着,越奚也是长大之后才晓得。
越奚去于府入学时,裴旻已经在那里学了五年,彼时越奚年仅十岁,静妃知道于相的脾气,早就做好了儿子去了一天便被于相赶出相府的觉悟,谁晓得于相非但没有撵他走,反而足足在那里学了整一年,一年后于相告老还乡,越奚这才重回了宫中开设的学堂。
越奚的手被龙眼的汁水弄得黏糊糊的,他觉得不舒服,伸到裴旻面前,想要他帮自己擦。
裴旻那会儿正走神,裴国公送北原寄来了一封信,说已经托了媒人替他说亲。
越奚见裴旻一直不理自己,瘪了瘪嘴巴,又不好拿自己黏糊糊的手去拽裴旻的衣裳,只好拿头蹭进裴旻怀里,然后顺势一蹭,整个人仰躺在了裴旻的腿上。
裴旻这才低头。
越奚举着自己的手,长长的衣袖滑到胸口,露出来的手臂白的晃眼。
“哥哥。”越奚说,“帮我擦擦嘛。”
裴旻在心里叹息一声,拿他没有办法。
擦手的湿帕是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裴旻拿过来,轻轻拢上越奚的手,仔细清理着他的每一根手指。
直到擦干净之后,越奚也还赖在裴旻腿上躺着,说什么也不愿起来。
“殿下莫要胡闹。”裴旻说,“臣这段时间教给殿下的东西,别是又还给臣了。”
越奚充耳不闻:“哥哥今天留下来用晚膳么?”
裴旻说:“……起来。”
越奚说:“唔,叫绣春姐姐去你家把裴悠也接来吧,母妃最近也念她的很。”
裴旻冷下了脸:“越奚。”
越奚顿了顿,这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甚至和裴旻隔了约一拳的距离,眼眶泛红,看得裴旻心中连连叹气。
越奚已经十四了,再有一年便要迎来他人生里的第一次花雨,而当中这一年,岚君们总是会下意识的亲近自己最喜爱的人,这也是上月裴旻亲自教给越奚的东西。
“大哥下月又要抬一位岚君做侧妃。”越奚说,“他家的小皇嫂上月才被太医院摸到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