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坟墓的懊悔,与爱侣生不复见的绝望,共同汇聚成一股庞大的浊流,彻底摧毁了这位昔日神君的意志,裹挟着沉入永无天日的炼狱之中。
而这座为打造的炼狱,还只是刚刚开始。
“…………”
姽婳没再理会,转身拂袖而去,离开了附骨木——现名为“神力永动机001号”——所在的监牢,大踏步向外走去。
密室入口,艾光像当年一样,毕恭毕敬地低头迎候主君,仿佛多年来的生契阔只是大梦一场。
不过这一次,手中没有紧握魔枪,而是心翼翼捧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如同呵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艾光,你这是做什么?”
姽婳看见这副束手束脚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这魂灯没那么娇贵,不必如此心。”
“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如我先前所说的一样,守墓人身故以后,三魂七魄未赴黄泉,而是借留在‘不悔心’中一点神魂的指引,回归魔界,被我封存在魂灯之中。”
“只可惜,魔界未听闻重塑肉身之法,我多方探求,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就在方才……某位来自妖都桃丘、脾气不讨喜的老朋友,给我寄来了一封书信。”
她一边摇头,一边取出个扎眼的粉红『色』信封,展开散发着清甜蜜桃香气的信纸。
被这甜丝丝的香味一冲,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信中写道:‘感谢祖魔混沌保佑,感谢世上最可爱的阿昭,过此次仙界之行,关于让守墓人复生的方法,我已有些眉目了。息夜君若有兴趣,可赴妖都寻桃红一叙。’”
“……!!”
艾光猛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惊喜的泪光。
“殿下,此话当真?!”
“这是自。”
姽婳飒一笑,“我也,母亲也,几时与你说过谎话?抱香君若敢与我说谎,我就烤焦尾巴上的『毛』。”
“这……我……”
有那么一会,艾光被这天而降的喜讯砸昏了头,半张着嘴一语未发,甚至不该做出何种表情。
而后,仿佛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艾芳的魂灯紧紧抱在胸前,满腔欢喜化为热泪夺眶而出。
身长九尺的大男,纵横沙场的魔族将军,此刻就像个幼时与家人失散、直至今日才踏上归途的孩童一样,怀抱着引路的灯火泣不成声。
“多谢您,殿下……多谢您!”
姽婳摇头道:“你毫发无损地回到魔界,不该谢我,还有更值得谢的人。”
“譬如抱香君,还有……”
说罢她转过身去,抬头仰望辽阔无垠的夜空,以及夜空之上,那一轮无声洒落清辉的月亮。
虽故事中那个“她”,听上去更像阳就是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仙界之人孤高自许,决不会亲身踏足凡间,更不会为众生费心筹谋。”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些许改观。今后若有机会,我也想与这位‘最可爱的阿昭’见上一面。”
“或许……除了你我活之外,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
……
数日后,仙界——
“阮仙君让我去一趟殿?”
聂昭在桌案前奋笔疾书,闻言抬起头来,一脸茫地转向哈士奇。
“稍等一下,待我写完这份工作报告……”
“写啦!”
哈士奇按捺不住『性』子,急吼吼地叼起她衣角,“快跟我来,算算时间,大家差不多也该到了。”
“大家?”
聂昭不解地反问道。
哈士奇撒开腿跑在前头:“跟我来你就道了!”
“啊?等一等!千树!”
聂昭拿这条谜语狗没办法,只紧随其后,跟着在阴殿江南水乡风格的青砖黛瓦间穿行,绕过湖岸,跑过石桥,越过大桥下一群绿头鸭,一路来到了最为开阔宽广的殿。
不过,现在看上去已不像“殿”了。
“咦……”
那是街市。
倘若真有“天上的街市”,或许就是这般景象。
尽管高居九天,却与最平凡的烟火人间无异——有穿街走巷的摊贩,有流光溢彩的花灯,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热闹人群,还有弥漫在云端之上的花香和酒香,清亮的、仿佛直达天际的歌声与笑声,共同交织成一片温暖到令人落泪的红尘光景。
聂昭愕间,忽听见人群中有声音唤她:“这不是聂仙官吗?快看,聂仙官来了!”
“什么,聂仙官?在哪在哪?”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哇?!”
还不等聂昭反应,便有乌泱泱一大片人『潮』向她汹涌而来,险些将她冲倒在地。
无数张喜悦的面孔挤在她眼前,无数个声音热情呼唤着她的名字,若不是聂昭下盘够稳,只怕已被无数只手抬起来抛向空中,边抛边喊“耶”。
“聂仙官,你还吧?听人……哦不,听狗说你在静养,我们都担心了!”
“聂仙官,你还记得我吗?当初在离洲,是你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