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缓缓行来,笑着问道:“要不要紧?”
他替友人道歉,随手便拽下身侧宝剑上面的剑穗,递到她手里。
剑穗坠宝石美玉,闪着曜亮的光泽。
他面如美玉,目似朗星,声音若温柔晚风拂来,四周流丽的灯火在他面前,都仿佛失去了光彩,一下黯然失色。
危吟眉知道那剑穗的名贵,不敢随意接受,刚要还给少年,身侧人已拉着她跪下,朝那马上人行礼。
周围人唤他“七殿下”,这个名号如雷贯耳。
她还没回神,一阵风从面前掠过,郎君已经打马离去。
留她愣愣定在原地,握着那剑穗,不知所措,心跳如鼓。
二人再次见面,便是在隔日。
裴家设宴,谢灼受邀前来,与郎君们谈笑风生,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自然都有一群王孙贵族相伴。
那日隔着渺渺的人群,他却一眼和角落里孤零零的危吟眉撞上了视线。
她没想到,少年是独独来找她的。
谢灼屏退了所有的郎君,与她走在结冰的池水畔,浅笑问道:“昨日有没有受伤?”
危吟眉性格软绵,没和外男这样说过话,局促羞涩,一眼不眨道:“没有。”
他人是真的极好,来就是为了向她赔礼,送了一盏新的琉璃灯给她。
那日天下着细雪,琉璃莲花灯折射出清透的光,如同潋滟的雪色,他眼中也映着细碎的雪光。
明明不是春天,她却被春风吹得心摇动。
走到了她的居所,他像是诧异于他们母子三人居然挤在这样一个狭小的院子里。
少年听说了她处境艰难,便将身上佩戴的美玉、华琼,匕首都解下来,一一塞到她手里,非要她收下。
他低头看到她身上破损的袖摆,还愣了一刻。
危吟眉觉得难堪,脸红一片,大概他这样的郎君,锦绣堆里长大,未曾见过有她这般寒酸落魄的世家小姐。
谢灼没有冷眼待她,微微一笑:“明日让人给你送点漂亮衣裳来。”
其实那日他给她送的礼物,不只是一盏莲花琉璃灯。
他来裴家的路上见着了一只小猫,奄奄一息,他见着可怜想救便救了,拿来送给她,还道以后会常来看她。
危吟眉曾想过,谢灼与自己的牵扯,到底始于什么?
他是天子骄子,被宠着长大,心地善良,赤忱纯粹。大概他对她的感情,和路边捡到的那只奄奄一息可怜的猫儿,并没有什么不同,想救便救了。
他与她认识了五年,他带她打马游街,教她诗词歌赋,看闲云飞花,赏冬日烟火,对她就如同他时常逗弄怀中那只猫儿一样有耐心。
洛阳城中最出色的少年郎,身边无一旁的世族小姐,独独带着她。
伯父家上下,对她的态度,已经变得极其恭敬。
危吟眉及笄之后,他的友人时常起哄。
他说想要娶她,也是在一个雪日。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他和她坐在门槛上,看兰雪从天空飘洒。
他勾了下唇道:“外面人说你和我日日待在一起,我定是要纳你为妃的。”
危吟眉帮他系剑穗的手,一下顿住,抬起眼看着他。
他似漫不经心道:“我也觉得我可以娶你。”
少年眉眼灿然,一笑如惊鸿掠影,在她心上荡漾开层层涟漪。
危吟眉心忽就砰砰跳得厉害,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犹犹豫豫,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想要娶我?”
他也不回答,就逗弄怀里的猫卖着关子,眼睫上沾着雪,眸中笑意潋滟如水流动。
她扯他袖口,羞涩又腼腆:“你说啊。”
到最后她满面通红,他才不笑了。
他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没什么勃勃野心,虽然从小被捧着长大,但上面有好几个哥哥,皇位大抵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所以他对危吟眉说:“娶你正好。”
她的父亲曾是四品副将,早早殒命沙场。娶一个家世不高不低的贵族女郎,对他来说最好。
“我与母妃坦白了想法,她并不拘束我。”
谈到母妃时,少年眉眼弯弯,脸上流露出许多温柔。
危吟眉涨红了脸,低头也不说什么,手脚笨拙得要命,慌乱帮他去系剑穗,心中涌起如潮水般的甜蜜。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他们会拜堂成亲,两不相疑,和天底下所有结发夫妻并没有不同。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些对未来的遐想,会一夜之间化成了烟云。
也是那个冬日,谢灼的母族被指通敌叛国。
当夜,谢灼的母妃畏罪自尽,吊死于宫中,紧接着,更多证据扯出,崔家通敌的罪名确凿,崔家阖族儿郎流放,谢灼也被押送去往藩地。
可与其说是去藩地,不如说是圈禁。若没有天子的旨意,大概此生都不能归京。
他本该是那样坐于云端的人物,风流无拘,如今却因母族,被天子放逐。
谢灼离开了四年,她从皇太孙妃,先后成了太子妃,如今又成了中宫皇后。
姨母裴氏,想从娘家裴家挑选出一个女郎入宫做儿媳,选中危吟眉,就是看中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