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丁领进院子的人是个道士,身材高大,瘦骨嶙峋,大约三十多岁。他满脸的胡子长短不齐,自顾自朝向各个方向,不听话地疯生野长。
看这道人一身破旧道袍洗得发白,脚底下是两道梁的棉鞋。一进来眼睛就在院子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笑嘻嘻的跟大伙打了个招呼。
看他的样子似乎毫不拘束……沈渊看向秦玉虎的原因也很简单。二虎这家伙一贯扮演老道出去招摇撞骗,所以识别真假道士应该也是个内行。
沈渊的意思是问他,这个道士是真的假的?秦玉虎却是一翻白眼儿,意思是这我哪儿看得出来啊?
等这人进了院后,神童沈涣也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道士。他心想:难怪这人能唱出刚才那段词儿!
一看这打扮就知道这定是个游戏风尘之人,估计这老道肚子里很有几分货色!
沈涣知道此人不俗,因此也没有太过轻慢。他笑着对这个道士说道:“我刚才听你唱得挺好,还有没有?再来一首!”
“若是唱得一样精彩,我请你喝茶。”
“当然有!”就见这个老道笑了笑,把手吞在袖子里咳嗽了一声,然后又扯开嗓子唱道:
“斜阳古柳朱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心火更比炉火旺,满城游冶状元郎!”
他这段唱词,立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不止。
这首诗的后面两句,显然是在说院子里的学生们满怀着功名利禄之心而来,一个个急得跟个猴儿似的。
而且还说如今的满城举子,个个都揣着一颗高中状元的心……像老道这样的比喻,当然瞒不过院子里这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不过听这老道唱得十分有趣,虽说是讽刺,但要是非得解释成祝贺之词却也不是不行。
像是这种当面笑话你,却让人无话可说的情形,立刻让这些读书人一起大笑……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都觉得这个老道挺好玩儿的。
沈渊在旁边看着,却知道像老道这样的怪人各地都有,但在京师这样的地方却是特别多。
里边也有真怪的、也有存心装怪的。至于他们为什么都聚到了京师,原因就是……这里真比较容易讨生活。
沈渊在后世的京师就曾经见过,有一条街上住了好几百活佛。而且和他们一聊天儿就发现,居然都是东北口音……话题又扯远了。
反正大家兴致都很高,沈渊也就笑呵呵地看着。
就见沈涣笑着向那个道士问道:“除了唱曲之外,你还会什么本事不会?倒是给我们说来听听?来来来,上座看茶!”
等到下人搬过座位,那老道坐下喝了茶之后,他还用手沾着茶水,理了理自己乱蓬蓬的胡子。
之后老道笑着说道:“贫道精研术数,略窥天道。凡星象地舆,测字卜卦,摸骨相面,观人望气都会一些……贵人想看什么?”
沈渊在旁边看着,就见他族弟沈涣听了之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咱们的沈少爷知道沈涣虽然年轻贪玩,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极为老练。
在这个面临考试的时刻,很多人都是心中忐忑不安,原本应该是那些算命先生,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
据沈渊估计,这也是老道今天跑到他们这些学子中间的原因,这家伙不管有本事没本事,看起来倒像是过来捞钱的。
至于沈涣,他也知道在这时候算命绝不是件好事。那老道说了这番话之后,沈涣要是不信还好,被人骗走了几两银子倒没什么。
可万一要是他说得头头是道,到时候沈涣的心里难免会牵挂这件事,对即将考试的人来说没有丝毫好处。
所以他一听说算命,就没往下接这个话茬儿,沈渊看沈涣年纪虽小却是成熟老练,也在心中暗自点头称道。
可是这时却有一个人站出来,笑着向那位道人说道:“不知道这位先生给人算命,索价几何?要是价钱合适,在下倒是想劳烦先生给算算。”
沈渊一看出来说话的这人,却是那位他懒得搭理的孙之獬。
沈渊笑了笑,这家伙一贯敢为人先,连在朝堂上抢先剃头这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这次请人算命也是如此,估计是这家伙的性格使然。
就见这位道人闻言笑着说道:“这下若说得准了,先生愿意赏多少都成。若是说得不准便分文不取,贫道绝不敢相争。”
孙之獬听了后笑着点了点头,让那个老道给自己算命。看他身上穿的衣裳,这老孙家境也不错,大概也不差那几两银子。
那位道人也没问他的生辰八字,也没打听孙之獬的姓名,而是走过来在孙之獬的身边转了一圈。
他的目光在孙之獬的身体和面庞上打量了一番后,便回到座位上笑着说道:“这位先生的前程真可谓是惊天动地,贫道有四句诗奉与先生……”
“紫殿金台一朝登,无根自立冠盖中,封侯何须待白首,一身松柏万民从!”
他这四句诗一说出来,满院子的书生都惊讶地看了那老道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孙之獬。
孙之獬闻言就是笑容满面,看他的样子,显然对老道所说的这四句判词十分满意。
而这一刻,沈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