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陈知山真的很羡慕像冯启这种天真无邪的人。
说他无知也好,天真也罢,但他心中始终有一条底线。
不像陈知山,底线一直和现实较劲,现实越残酷,他的底线就越低。
就比如这次,他就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
一个强盗,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从州衙到府衙,再到刑部。
这要么是他刨了皇陵,或者非礼了皇亲国戚,要么就是他得罪了哪位朝廷大官。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陈知山能招惹的。
经过王文升一事后,陈知山就对官场斗争讳莫如深。
所以知道陈宗济背后牵扯复杂后,陈知山就只想快点行刑,然后让书吏将他的头带回去交差。
结果冯启一句话,就陷入了僵局。
陈知山知道,要是现在他强行砍了陈宗济的头,那冯启就敢把他一起告了。
“冯县丞,你这真是,让本官陷入了两难之境啊。”
陈知山无力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
冯启道:“陈大人,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如果让他知道有冤案错案发生,也肯定会生气的。”
“可如果陈宗济有罪,活该被砍头呢?”陈知山道。
冯启拱手道:“下官曾经去过刑部大牢,见过各种各样的死刑犯,但是没有一个像陈宗济这样,被五花大绑,嘴里绑着木塞,不得面见示人,大人扪心自问,这是罪犯还是冤案?”
陈知山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正是因为这其中有问题,所以才要注意,冯县丞,我们人言轻微,翻不起大浪的。”
“大人,下官想试一试。”冯启神色坚定道。
“...”
陈知山苦笑,伸出双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次被王文升用刑时的伤痕还在,不过...
“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本官已经被大刑折磨了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不过烦请你写笺文的时候言辞稍微温柔一点,你可以不在乎生死,但你还有三族呢,他们会感谢你的。”
陈知山语重心长的说道。
冯启扯了扯嘴角,然后拱手道:“放心吧大人,下官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说完,他便大踏步的出去了。
陈知山摇头苦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前提是人要有心啊。”
“冯启啊冯启,不止你的三族,本官的三族,可也系在你身上了。”
...
虽说冯启是陈知山的佐官,但要论真正的能量,冯启就要大太多了。
如果陈知山不动用庄元魁的关系,那笺文还没到朝堂,可能就被有心人给截下了。
而冯启不一样,他因为职位原因,不可能和大臣走的近,熟识的肯定只有同在监察院为官的言官同僚。
只有臭味相投,他们才会走在一起。
所以冯启可以用言官这条路,将此案搬到朝堂上议论。
到那时候,就算背后之人手眼通天,也不得不发还重审。
于是,在陈知山的默许之下,一道笺文,火速送了出去。
住在县衙的书吏听闻这件事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向陈知山请辞,然后赶紧回去黔州。
当天下午,书吏就回到了州衙,并且找到知州陆文卿。
“什么?陈知山他停刑不斩了?”
陆文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
师爷史铜生在他旁边,也是吸了口冷气,“不是在开玩笑吧?”
“大人,千真万确,陈大人原本也想行刑,可是突然天降大雨,运囚车的马匹受惊,就到处乱窜,然后箱子里的人犯,就抖出来了。”
“不过这人犯还真是惨,被关在箱子里不说,还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东西,想动动不了,想说也说不了。”
陆文卿和史铜生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这种待遇的死囚,确实很罕见啊,要说没犯点惊天动地的大案,谁敢信呢?
可是最近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事发生啊,那是怎么回事?
陆文卿和史铜生二人历经官场斗争,那可是很清楚官场的残酷,像这种情况,绝对是有什么猫腻。
可正是因为有猫腻,所以才不能掺和到这件事中。
“之后,幽河县县丞冯启,觉得可能有冤案,所以就决定上奏朝廷,让刑部发还重审!”
“冯启!”
陆文卿咬牙切齿的念了一声这个名字,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原本是想趁机把冯启流放到地方县里,让他烦别人去。
没想到,居然整出错误了。
冯启要是认定陈宗济有冤,然后再上书朝廷...
我滴亲娘,影响仕途啊。
“不行!”
陆文卿脸色一肃,指着书吏说道:“你去一趟黔州...算了算了,本官亲自去。”
史铜生急道:“大人,不可啊,你是黔州首官,哪能随意离开治地。”
陆文卿叹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这事要真发还重审,咱们就是变相得罪了某位朝廷大臣,这样吧,史师爷,你代本官去一趟幽河县,告诉那陈知山,犯人,必须按照公文,立刻就地正法,否则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