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傅, 还是太过迂腐了些。”万俟兰听着儿子的抱怨,小声低喃了一句。
她只想着给儿子找一个良师,而且考虑到江老致仕好些年, 他告老的时候,晏褚在前朝还没有崭露头角, 对晏褚的芥蒂不会太深。
可她忘了,江老就是因为看不惯成庆帝的昏聩所以才怒而告老的吗, 就他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晏褚这样的宦官总揽朝纲呢。
万俟兰琢磨着, 儿子身边也不能只有江老这一个帝师, 之前觉得纯臣才能让人放心,现在想来, 琪儿已经成了皇帝, 身边更要百花齐放才是。
往届的状元, 现在的翰林院编纂墨逊是晏褚的人, 对方颇有才名,精通算学, 殿阁大学士蒋光璐以八股文取长, 为人中庸了些,但能够左右逢源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那就是他的本事......
万俟兰在心里划过了许许多多的名字,帝王身边一枝独秀并不是好事,只有各怀心事的人多了,琪儿才能知晓做一个皇帝, 不能偏听偏信,更重要的是自己思考,加上那些人各有坚持,对晏褚的喜恶不一,有那些人的影响,皇儿才能学会用自己的目光去看待那个男人。
万俟兰不觉得晏家的儿郎,晏褚真的会做出危害大商社稷的事,即便他想复仇,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不会拿黎民百姓做赌注,所以只要皇儿用心看了,就会发觉自己以前对他的那些偏见,误解,都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至于晏褚对宗政皇室做的那些事,万俟兰自然会在后面描补,皇儿不会知晓晏褚在他大皇兄三皇兄以及太上皇的事情上扮演的角色,她不希望自己最珍视的两个人,走上敌对的道路。
“母后!”
宗政清琪忍不住像儿时撒娇那样拽住万俟兰的衣袖:“你怎么净帮那阉贼说话,难不成我堂堂的皇帝,还要听他的摆布不成?”
其实今天在御书房发生的那一幕,对宗政清琪的影响也不小,至少他认可了萧褚的本事,意识到对方能过坐到现今这个位置,靠的也不全是父皇的宠幸。
他的心里有淡淡的佩服,但更多的还是忌惮。
“隔墙有耳。”
万俟兰原本笑着的脸色收了收,听着心爱的儿子那样称呼晏褚,滋味很是不好受。
“知道了母后。”
宗政清琪的脸色垮了垮,他还是不是皇帝了,还得看萧褚那个宦官的眼色。
以前后宫前朝还会遮掩一下对萧褚的巴结和崇拜,现在一个个高呼九千岁,差一步就比上他这个万岁了,要不是他是个太监,恐怕直接推翻他这个傀儡皇帝,自己上位了。
以万俟兰的聪慧,当然看出了儿子现在的言不由衷,她在心里觉得一丝疲累,却还是打起精神来,想要开解儿子的心结。
“你觉得萧都督今天对你的批评有错吗?”万俟兰看着儿子问道。
宗政清琪想说有,但嘴巴蠕动了好一会儿,都不好意思吐出有这个字。
对方的话句句在理,而且也是他的神机妙算阻止了东省灾民的动乱,这时候他要说有,未免也太凉薄了些。
可宗政清琪心里还是有些不忿的,他是皇帝,这些事难道萧褚不该提前教他吗,只要他教了,他就懂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当皇帝的,更何况他还年轻,总要给他一个学习的机会的。
“你是在责怪萧都督没有在东省旱灾消息传来后就告诉你怎么做?”
宗政清琪是万俟兰生的,他在想什么,她还能不清楚。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皇帝,如果这些事都需要萧都督想清楚了再来告诉你,那你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义,他为什么不推翻了你,直接自己当皇帝?”
万俟兰过于直白的话听得宗政清琪脸色发白,他还是个少年,怎么能受得了一直疼爱他的母妃站在敌人那边,这么奚落他瞧不起他。
“他就是个阉人,他想当皇帝,朝臣能服他吗,百姓能服他吗?”
宗政清琪紧咬牙关,心里犯了倔,母妃不疼他了,小皇帝的心里委屈。
“那他为什么不赶你下台,换一个更听话,更好控制的皇帝上台,以他现在在前朝的掌控力,想要我和你无声无息的死在后宫之中,完全不会引来外界的抗议,没了你,还有你五皇弟,还有其他宗政皇室的成员,他们当中甚至还有尚在襁褓里的婴儿,那些人,哪一个不比你服他,甚至因为他给了他们皇位,他们还会对他感恩戴德。”
这一次,万俟兰狠下心了,没有因为他露出委屈的表情,就将他搂在怀里轻言细语的安慰。
“他还留着江老做你的帝师,还愿意指导你,而不是一味纵容你,将你宠成一个志大才疏,于国无用的昏君,那就说明,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他的野心,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大。”
“他、他或许、或许还有其他阴谋诡计。”
宗政清琪已经有些被万俟兰这个母后说服了,因为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今天白天晏褚离开御书房时说的那句话,他等着他从他手上夺回宗政皇室的江山,这是不是摆明了对方不会刻意打压他的立场。
但是少年的倔强让他嘴硬,不想在和母后的争辩中那么轻易就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