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贤贵妃缓缓踏入殿中。
天子抬头望去,只见贤贵妃披麻戴孝,不施粉黛,一身白,是死人的白。
天子微微皱眉,不语。
贤贵妃气色有些苍白,嘴唇微裂有些干枯,尤其是那一双杏花眼周围浮肿,令人望而生怜。
“臣妾,拜见陛下。”
贤贵妃缓缓而跪,声音无力,像是都会晕厥过去。
天子还是不语。
这贤贵妃倒也倔强,就那般一直跪着。
最终还是天子先松了口。
“起身吧。”
贤贵妃应声而起,望了一眼身前的冰棺。
“陛下,臣妾是妇道人家,出生卑微,说话做事若是不知轻重,不懂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贤贵妃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陛下,臣妾早些日子听闻,青衣候假纂圣旨,在东部作乱。那会儿便忧心尚在玉州的家中双亲。臣妾不懂家国大事,但也知道陛下更会因此烦心,故一直不敢打扰。”
“双亲年事已高,为人子女,不能陪同在身侧,已是不孝。听闻家中有难,不能前去,更是大不孝。”
“就在昨日,臣妾收到了玉州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说是整个凌家,皆已覆灭。臣妾的双亲,更是……”
贤贵妃说着说着,便不禁失语而泣。
哭泣声回荡在这偏殿之中,久久不绝。
天子静静的望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怒。
“臣妾无奈,只能远在万里之外,为双亲,在凌家披麻戴孝。思虑多日,最终还是觉得,这人间,不留也罢。”
贤贵妃缓缓抬起头,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而如今的家中不幸,却憔悴了她的脸庞。
“故此,臣妾特来向陛下求赐,愿陛下赐臣妾一死。让臣妾,随凌家而去。”
“这一生,不悔来这帝宫,也不悔,生在凌家!”
话落,贤贵妃用双手托起那把她藏在袖中的匕首,举到了天子的身前。
天子缓缓拿起了贤贵妃手中的匕首,不禁出声问道。
“诚儿呢?他在何处?”
指的是二皇子,陆修诚。
贤贵妃轻声一叹,回道。
“诚儿他,醉心花鸟,不问世事。此刻,大概是在府中喂养那些奇珍异兽吧。”
“臣妾死后,愿陛下善待他,如果可以,将他遣去偏僻之地,终此余生,足矣。”
贤贵妃此话,竟逗得天子哈哈大笑。
“醉心花鸟?不问世事?”
“可笑,可笑!”
“你是不是忘了,他姓陆,他是寡人的儿子!”
天子笑极反怒,一把扔开那匕首,单手捏起贤贵妃的脖颈,将其整个人提至空中。
顷刻间,贤贵妃面色通红。
两行热泪滑下贤贵妃的脸庞,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想死?”
天子冷笑道,松开手掌,随后又是一掌拍出,将这披麻戴孝的贤贵妃打出了偏殿。
“去告诉诚儿!”
“老七老八都尚且南下,去了南境战场杀敌!”
“他这个做哥哥的,若敢躲在府里喂些鸟兽,那寡人便赐你们母子三尺白绫,一同西去。”
“在此之前,寡人不许你们死!”
话落,殿外侯着的朱总管连忙扶起了躺在地上的贤贵妃。
贤贵妃只觉得胸口剧痛,她的嘴唇咬得满是血迹。
“臣妾,谢过陛下。”
说罢,起身,贤贵妃拒绝了朱总管的帮助,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哎。”
朱总管望着贤贵妃离去的身影,不禁幽幽一叹。
“陛下,要不要老奴去一趟二皇子那儿?”
“去什么?寡人的儿子,寡人心里有数!”
天子拂袖,又道。
“她想用自己一死,逼着寡人平乱,为她凌家复仇,又想保下诚儿周全,让他远离是非。”
“这世上哪有这般美事?更何况诚儿生在帝王家!”
帝王家,从古至今便难得善终。
天子八子一女,并非人人盯着那至尊之位。
至少这二皇子陆修诚,从出生至今,便是出了名的酷爱花鸟,喜欢养些奇珍异兽,皇城人人皆知。
九曲山,主峰,晚霞降临。
会客厅内,佳肴琳琅满目,美酒争相而上。
“金玉满堂!”
“翠柳啼红!”
“玉树挂金钱!”
“游龙戏凤!”
“水漫金山!”
“芝麻凤凰卷!”
“七彩冻香糕!”
“……”
一个接着一个的玄雷门门人端着佳肴而来。
苏青衣坐在主位上,身侧两旁便是安梦溪和玄雷门门主沈运。
沈运笑呵呵的为苏青衣斟了一杯美酒,这是玉州特有的青梅酒。
“侯爷,沈某人敬您。”
沈运站起身来,举杯而道。
“好。”
苏青衣缓缓举杯,淡笑两声。
这般惺惺作态的场面,苏青衣还是有些不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