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郭无为便赤着上身,背负着荆条,跪在了晋阳宫的宫门口处。
守卫宫门的侍卫见状,当即便有人想要上去巴结当朝宰辅,搀扶起郭无为,却被郭无为狠狠地一瞪眼,就给瞪了回去。
无奈之下,侍卫只得转身,飞快地将宰辅跪在宫门处的消息,报进了晋阳宫。
晋阳宫中,汉国皇帝刘继元已经起来了。
或者,更准确地说,昨儿一整个晚上,虽然又是吃酒又是宴席的,但他却几乎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汉国实在是太小了,小的几乎连一丝一毫周转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小的宋国大军一到,便可以直接兵临城下,将汉国的国都,太原城都给团团包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小的没有辽国的帮助,汉国连十天半个月都坚持不下去,便会亡国!
而现在,宋国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汉国唯一指望的援军,辽国铁骑,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南下,才会抵达太原,才会击败宋军,解了汉国灭国之危!
昨天晚上,大兄刘继业离开后,刘继元又召见了跟着辽国册封特使一起返回太原的通辽使郭俊义。
本来,郭俊义就是去辽国求援,搬救兵的,现在更是跟辽国的册封特使一起回来,无论如何,刘继元都得见见郭俊义,了解一下辽国援军的情况。
在宴会上,刘继元三番五次的想要从辽国册封特使韩知范嘴里套话,想要知道辽国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南下,能够出现在太原城外,对宋国大军形成威胁和牵制。
可韩知范的嘴很严,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而不能从韩知范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对于刘继元来说,这其实本身就是一个答案,一个很不好的答案,让刘继业几乎夜不能寐的答案!
在召见郭俊义之前,刘继元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没想到召见郭俊义之后,刘继元却得到了一个比他预想中,更坏的答案!
辽国先皇耶律璟,遇弑大行,新皇耶律贤继位,辽国皇位,新旧交替!
皇位交替,新君即位!
在这种情况下,辽国大军,如何还能南下?
就算新皇还能够想得到汉国这个附庸之国,那辽国大军又什么时候才能够南下?
等辽国大军南下之时,汉国,还存在吗?
因而,几乎一整个晚上,刘继元就没有合过眼!
对于宫门侍卫通过内侍,禀报的消息,刘继元就更是烦躁,无暇处理了,直接撩了一句:“让他先跪着”,便没有再去管了。
昨天在宴席上,郭无为闹的那一处,当时刘继元还觉得,这是老臣谋国,是在为他,为汉国江山,为汉国皇统担忧。
可事后,特别是昨天晚上,夜深人静,刘继元又心烦意燥,无暇睡眠之时,仔细一想,却越想觉着,郭无为在宴席上闹的那一出,真的很不合理!
还有昨天下午,城外的宋军,可是当着太原城所有的汉国军民百姓喊话,要封郭无为一个安节度使的高位!
宋国的节度使,跟汉国的节度使,自然又是大不相同的!
若是有选择的话,刘继元甚至希望自己做个宋国的节度使,也好过做这小国寡民的汉国之主!
无权无势,甚至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亡国!
这样的一国之主,做来有什么乐趣?
还不如在宋国做个安乐公,做个富家翁呢!
就连自己,都有这样的想法,那郭无为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呢?
甚至于,他已经跟宋国私下里勾连在一起了,否则,宋国怎么可能给他一个安国军节度使的高官?
至于离间?
宋国君臣都不是傻子,这么明摆摆的离间之计,一眼就能被人识破,若说这是离间之计,为了离间自己和刘继业,和郭无为君臣之间的关系,那这样的离间计,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可若这是宋国君臣有意为之的呢?
那岂不是说,郭无为已经跟宋国,在私下里勾连在一起了?
总之,结合昨天在宴席上,郭无为的表现,刘继元心里,已经对郭无为产生了一丝怀疑,是刘继业用‘醉酒失态’也根本没法替郭无为解释清楚,打消刘继元心里的怀疑的。
虽然已经是三月份了,但汉国的清晨,依然天寒露重,寒气逼人。
跪在宫门处的郭无为,很快便嘴角铁青,浑身上下也不停地颤抖了起来,跪在地上,甚至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宫门侍卫见此,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忍。
侍卫统领,更是不停地派侍卫入宫禀报,希望皇帝能够尽快宣召郭相进宫。
跪了约莫一个时辰,郭无为已经快要跪晕过去时,终于,晋阳宫中,走出来了一个内侍,尖声说道:
“陛下有旨,宣郭无为觐见!”
没有称‘郭相’,而是直呼其名。
可见,皇帝心中,依然还有气,或者说,对自己还有所怀疑!
郭无为暗自叹息了一声,不过,事情总算是迎来了一丝转机了,皇帝肯见自己,就是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听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