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小村落,驱赶不掉刺骨的寒冷。
尤其是北方,寒风漫卷,大地上白茫茫一片,积雪一个冬天都不化。
所幸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农活可忙,大家都缩在家中,俗称猫冬。直到第二年开春以后,大家猜陆陆续续走出房子,开始新的一年的忙碌。
这可能是村落里的百姓,合家团聚时间最长的时候,人生百态,尽显无疑。
李渔感受着村落的一举一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神祇一样,感受着众生的喜怒哀乐。
到了将近正午,一个汉子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神像,身躯一倾跪在蒲团上。
汉子好似不放心,又左右看了一圈,他的脸上生满了褶皱,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正经神仙,俺今年四十了,还没有一房媳妇。求您保佑小人,明年能找到一房婆娘,延续俺们李家的香火。”
他说完之后,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才鬼鬼祟祟地出去。
李渔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忙自己帮不上,漫说自己不是神仙,就算是也不能贸然去帮。
他找不到媳妇,或许是因为性格太闷,或许是因为家境贫寒,或许是人品名声不好...
自己帮他,岂不是有很大的概率害了一个无辜妇人?
又过了几个时辰,庙里进来一个中年人,他也是一样的庄稼汉模样,跪地之后却不是求媳妇的。
“神仙保佑,小人今年四十有六,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俺给人家耕田养活。眼下又添了第三个儿子,这次终于是个儿子啦,可是家里的口粮也跟不上了。求神仙保佑,早些带走俺那老娘,给孩子一个生路。”
他说完之后,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李渔心中堵得难受,他差点从泥塑中出来,但是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
凡俗百态,才是人间。
这个祈祷,比上一个还离谱,自己更加不可能帮他。
可是仔细一想,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么?
可是他还知道疼爱孩子。
他有一点残存的良知么?
可是他甚至希望养大自己的老娘早死。
李渔一缕真气,随着他到了他的家中,果然家徒四壁。
这个人自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出乎李渔的预料,他把自己的饭,让给了自己的老娘。
看着胸脯干瘪的妇人,以及她怀里干瘦的婴儿,李渔在心里叹了口气。
灵气缠绕着妇人,让她的胸脯鼓胀起来,奶水甚至滴到了孩子脸上。
一家人欣喜若狂,孩子逮住**,使劲地嘬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细想,庙里又进来一个人,这次是一个老人。
他跪地之后,祈求自己的女婿早些死。李渔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原来他的女婿是九代单传,只要女婿死了,田产就都归了闺女。
而老头正着急给他的孙子置办田产,好娶上一门媳妇,对方要求有良田五倾,而他们家子孙多早就分完了,没有一点办法了。
这老头喋喋不休,说着一些毫无人情味的话,竟然还觉得自己很有理。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为了孙子,是一种慈悌之心,神佛应该保佑他。
很快,到了夜里,庙门被粗暴地推开,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瘦削青年。
他翻了下功德箱,没有倒出一文钱,不禁有些忿怒,在李渔的塑像上推了一把,抬脚踹翻了箱子。
确定了没有什么值钱的勾当之后,瘦猴儿在神坛下,铺上一层草絮,躺了上去呼呼大睡。
转眼第二天,不速之客已经离开。
进来一个妇人,他的孩子患了重病,哭哭啼啼求李渔保佑。
李渔一道真气,顺着她来路,到了她的家中。
一家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小床上的幼童。
房子里弥漫着不知道什么草药的奇怪味道,李渔试探了一下,根本就是没有用处的杂草。
水灵之力,缠绕着幼童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治好了感上风寒的孩子。
这个时代,风寒足以要人的命。
妇人回去之后,和他的家人一道,对李渔千恩万谢,李渔感受到一丝丝微弱至极的功德和信仰。
到了夜里,一对偷情的男女,踹开了庙门,在李渔跟前表演了一番活春宫。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
李渔一待就是十天。
这十天,让他这个临时的神祇,焦头烂额,脑乱如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桃花庄,六朝中似这等村落,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
还有更大的城镇、州府...
李渔走出神像,看向神坛上自己的泥塑,他若有所悟。
佛家说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而道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
小小的桃花庄,每个人拨开他的内心,都隐藏着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