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明眸黯淡,神色凄然,令人心生怜惜:“缘份一事,最难琢磨。若不是两情相悦,纵使求得,又有何意义?”
不曾想,眼前的少年,竟无黑影堂的霸道与跋扈,并非一个纨绔公子,倒有如此豁达通透之心性。柳枢微微有些吃惊,难得笑道:“少主果然通透,不愧是少年英雄。”
慕容清灵并不忘形,却也并不想再与他废话,恨不能他马上在眼前消失:“世子,不必拍我马屁,我黑影堂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素来是以武会友,不喜阴谋诡计,世子应当知晓。眼下既已得答案,便回京都罢,不必再去落音山了。”
柳枢只得起身行礼:“既是如此,我便告辞了,日后若是少主有需要,可到侯府告知一声,柳枢定然全力以赴。”
慕容清灵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自顾自端起了酒杯。
柳平见柳枢缓缓走出酒楼,那淡淡的眸子愈加显得淡然,透出与周遭热闹非凡格格不入的冷漠,心底便知,世子此番办事办得并不顺利。他却不敢多问,只恭敬的迎了世子上得马车,等着世子吩咐。
许久,听得柳枢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若是绕道去南山,需得多久可到京都?”
柳平忙回到:“到了前方驿站往南,约莫走上一个时辰,便可到达,不过,如此折返一回,今日怕是赶不上回城了。”
又顿了一会儿,才听得柳枢又道:“回城。”
柳平恭敬应道:“是。”
马鞭轻轻扬起,马车徐徐前行,驶出了颖州最繁华的街市。
慕容清灵站在窗前,目送着这辆并不奢华的马车离去,终于完全隐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才发出一声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叹息,道:“扶苏公子,且出来吧,人已经走远了。”
人影一闪,雅间便多了一个月白风清的翩翩公子。公子一袭白衣,飘飘若仙,仿如来自九天之外,不是扶苏又是何人?
他微微一笑,道:“今次一趟,辛苦少主了。”
慕容清灵愁眉不展:“辛苦又如何?鸾姐姐还是移情别恋了。”
扶苏公子翩翩落座,笑而不语。
黑影堂少主少年老成,却是个喜怒无常的小魔头,如此在柳枢面前憋屈了一回,当真是难得了。
他仿如变戏法般拿出一个玉壶来,又拿出一个通体透明的玉杯,斟满一杯,亲自递与慕容清灵,道:“少主且尝尝此酒。”
慕容清灵盯着那玉壶,一扫方才的惆怅,目光明亮,来了兴趣:“此玉壶酒杯,可是嵇康留下的广陵玉壶?”
扶苏公子再次微微一笑,赞道:“少主好眼力,且猜猜这是何酒。”
慕容清灵端起酒杯,闭上眼,深深嗅了嗅,方试探着问:“可是洛阳牡丹酒?”
扶苏公子再次赞道:“少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慕容清灵顿时眉飞色舞,端起酒杯,便欲一仰而尽。温文尔雅的扶苏公子难得的出手如电按住他的手,口里道:“少主且慢,此酒取寒冬时分梅花盛开时,梅花上的积雪融化后酿就而成,入口清淡,却回味无穷,不仅能品出牡丹的清香,还有梅花的淡香,需得细品。”
慕容清灵却是咧嘴一笑:“扶苏公子是担心我暴殄天物吧?”
扶苏公子也微微一笑:“正是。”
扶苏公子素来如清风明月般,慕容清灵倒有几分钦佩之心,遂颇为顺从的颔首道:“如此,便依公子的。”
他端起玉杯,送到嘴边小酌一口,缓缓咽下,闭上眼回味良久,方有模有样的叹道:“果然是好酒,扶苏公子的手艺,比之前年,又有长进。”
“前年,少主上落音山,带去四公子将要出征南海之消息,阿蓁设宴款待少主。那年少主确喝到了的梅花酒,却是我刚酿好的。梅花酒须得隔年才更醇香,故而,当时的酒,并不算上佳。”
慕容清灵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终是没有忍住,复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仰而尽,方讪讪一笑:“如此,方能尽兴,扶苏公子,不会怪我糟蹋了你的酒吧?”
扶苏温文尔雅的又替他满了一杯,方微笑道:“少主帅性直爽,此乃男儿本色,何来糟蹋一说?此酒不烈,少主可再饮一杯。”
一杯下肚,已然解了馋,慕容清灵倒也不急着再饮,他又恢复了黑影堂少主惯有的雍容气度来,手里把玩着新得的一串东海珊瑚红玉,道:“前年的梅花酒,乃鸾姐姐亲自斟满予我饮下,我记得,彼时有秦月姐姐在旁,却不曾见到今日在归雁楼见到的棂儿姑娘。”
边棂儿之名,他早已知晓,只是不曾谋面,原以为必是如边秦月一般端庄贤淑的女子,今日一见,不曾想竟这般有趣。
聪明莫若扶苏,他自然知晓了眼前这位身在黑影堂的少主心里的小心思,道:“今日我是来道谢的。这么些年,报信社与点苍阁多谢老堂主与少主相助。今日之事,亦多谢少主不辞辛苦,屈尊从京都赶来,陪着演了这么一出戏给柳枢。否则,以他的精明,必难糊弄。”
说罢起身来,郑重的深施一礼。
慕容清灵亦起身来:“扶苏公子不必客气,报信社与黑影堂有恩在先,家父曾多次教导我们需得知恩图报,此等小事,定当相助。